再拒絕就是給臉不要臉了,孟以栖幾乎是硬着頭皮應下了,反倒是李雨霏十分從善如流,畢竟她記得唐棹提過這周末的郊遊,林夕夢本人也會來參加,提前交涉不失為一件好事。
待孟以栖和李雨霏坐進團建的包廂才感受到什麼叫輕松愉快的氛圍,有别于醫院随時處于高度緊張的工作狀态,孟以栖把今晚當作進入新科室前的放縱,不準備沾酒的人也淺淺喝了杯紅酒。
中途,孟遠方來電,包廂此時正人聲鼎沸,平時最自持的師姐也加入其中玩起了遊戲,孟以栖朝主位裡旁觀的林夕夢欠了欠身,連忙退出了熱鬧的包廂接電話。
孟遠方在醫館忙了一天才得空過問女兒今日上門拜訪的情況,後者口裡如常地回複一切順利,又不嫌唠叨地聽着爸爸分享心内方面的工作經驗,期間何清還過來講了幾分鐘生活上的瑣碎,等電話挂斷都已經十多分鐘過去。
講電話講到口渴的人轉身便看見林夕夢,優雅的女人似乎候在身後多時,手裡還托着兩杯紅酒。
“外面有個露天觀賞座,去那叙叙舊?”
“好。”孟以栖走過來接了她手裡的紅酒杯。
露台裡種植了一排色彩斑斓的繡球花,清香徐徐飄在微風裡,不燥的九月夜晚空氣也格外沉靜。
碰杯的兩人各自抿了一口紅酒細細品味,林夕夢幾乎是陷在靠椅裡的慵懶姿态,目光朝望着天上的月亮開口,“上一次我們在這裡吃飯你還有印象沒?”
同樣陷在躺椅裡的人自然記憶深刻,“有,替你踐行那次。”
“是啊,那天靖安他們在這為我辦送别聚會,一想到要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出去留學心裡忽然很傷感,于是把身邊熟悉的朋友同學都叫了過來吃飯,”講到這裡,林夕夢無奈地笑了笑,“我當時為了叫你過來還跟靖安事先打了招呼。”
自顧自回憶往事的人忽然扭頭問沉默裡的人,“我到現在都好奇你們那個暑假因為什麼鬧了别扭?我記得那會的靖安連你名字都不能聽到,誰要在他面前不小心提到姨媽兩個字也要遭受冷眼。”
連林夕夢都記憶深刻的一段經曆,孟以栖自然忘不了高二暑期裡發生的種種。
孟以栖記得在微信通話裡拒了楊靖安一番破天荒的好意之後,第二天的動物園之旅也因此格外惴惴不安,歡快之餘的人總是能想起他最後的冷漠至極,所以返回青陽縣過暑假前還是找了個借口跟姐姐回了趟幸福裡。
孟以栖又一次闖入東院,彼時,洋樓主人正在放映室裡看奧斯卡外語片,對她的不請自來置若罔顧。
門外的人敲門得不到回應,推門闖入之際,隻聞一向壞脾氣的人更甚地吼她出去。
“你父母沒教過你非請莫入的道理?”
他手裡還有半支煙,橙色焰頭忽明忽暗,像極了他忽好忽壞的情緒,隻是孟以栖心裡認為自己無理可講,又駁了他的好意在先,即使楊靖安态度再冷漠,她也願意忍受一時半刻,本身自己過來也是為了化解不必要的矛盾。
“不好意思,可是你不理我。”
“你覺得委屈可以離開。”沒有歡迎态度的人扭回頭繼續看他的教父。
孟以栖默默進來帶上了門,裝作無事發生走到他身側,熒幕投影光折射而來,能清楚看見楊靖安手上的煙灰缸裡堆了一堆煙頭,她不無驚訝,“你怎麼抽這麼多煙?”
心情煩躁的人口氣很沖,“不關你事。”
她的确毫無資格插手,吃癟之際也不忘前來的目的,“楊靖安,祝賀你被雲大金融系錄取,這是我送你的升學禮。”也算我拂你好意的補救心意。
冷漠的人這才看見她手裡提的袋子,也借光影瞧清了袋子上面的圖案文字,隻是片刻的猶豫一閃而過後,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烏雲密布。
“我稀罕你動物園裡買來的紀念品?”
“你會喜歡的。”孟以栖不信邪地掏出袋子裡的馬克杯遞給他看,杯身上畫有一隻慵懶仰泳在水面的大熊貓,逛文創店的人映入眼簾的第一刻,腦海裡便聯想到泳池裡的楊靖安,這才鬼使神差地買下這個具有特殊含義的杯子。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喜歡這種便宜貨?”不願看一眼杯子的人依舊恨透了的眼神。
送禮隻在乎心意的孟以栖并未考慮過價值問題,自然也忽略楊靖安衣食無憂下的消費觀,她抓着杯子把手頓生局促,雙頰在暗色裡灼燒。
“我零花錢有限,如果沒有送到你心頭滿意的程度,你多包容。”孟以栖還是将紀念馬克杯裝進袋裡放到他手邊的案台上。
“你跟誰去的動物園?”
他忽然之間的質問令孟以栖表情一愣,心有餘悸地吞了下口水,“一個同學。”
“誰?”楊靖安仰面盯着她心虛的嘴臉,也聽見她不誠實的回答。
“你不認識。”
燃燼的煙頭不小心燒到手,也燙得有人心裡狠狠緊縮,浮躁氣息從起伏的胸腔歎出之際,楊靖安終于耐心告罄地轟人離開,“出去!”
來之前,孟以栖還抱着好心态想他不至于小心眼地和自己過不去,實際上,他不僅看不起自己送的紀念品,從頭至尾都無就此翻篇的意思,失落的人也失了一再讨好的念頭,徑直朝門口走去時,身後又響起他冷冰冰的警告,“把你的東西帶走,以後都不許擅自進來。”
送出去的東西何來收回的道理?孟以栖頭也不回道:“送給你了,你想怎麼處理是你的事。”反正我低頭了,也擺好了台階,是你不願意下,雞蛋裡挑骨頭,一個男人還攪毛得要死!
心頭委屈的人頃刻拉開門,欲要摔門潇灑離開時,一陣清脆的碎裂聲在耳邊忽然炸開,不可置信的孟以栖回頭看見了一地碎瓷片。
直到月明星稀的此刻裡,孟以栖依舊沒有忘記當時的難過,懊悔不已的人後悔費盡心思找借口隻為來東院與他和解,更後悔因睹物思人買了紀念品商店裡的馬克杯,冷血至極的楊靖安從頭至尾都不值得她心之有愧。
陷在靠椅裡的人托杯獨自飲了口紅酒,依舊不懂他那時過于斤斤計較的情緒,笃定了他天生待自己惡劣的脾性,“還能為什麼?當然是一直以來都讨厭我。”
“你确定是一直以來?”林夕夢舉着酒杯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