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應的,那晚的事也得翻篇。”有人讨價還價的口吻,心頭患能清理一件算一件。
偏偏楊靖安眉頭一皺,疑惑浮上來,“那晚很多事,你具體指哪一件?”
當着王南柯面,孟以栖有口難言,也對楊靖安的狡猾心生熟悉,她恨恨地咬唇作罷,白了他一眼去扯安全帶系上。
抵達青陽縣已上午十點,孟以栖在醫館下車,上心地問了楊靖安一嘴,“你幾點派車子過來接我?”
答話的人腦袋湊在窗邊,自下而上來望她,陽光裡,長而濃密的睫毛叫人心生嫉妒,孟以栖不自覺想到沈倩那日的疑惑,出入職場的楊靖安不僅沒有發福、身材走樣,相反的,年歲沉澱下來的他,成熟中偶現少年氣,正如此刻,窗裡的人漫不經心地呼了口氣,額前碎發晃蕩的時間裡,孟以栖聽他猶豫道:“不确定,等我電話。好吧?”
孟以栖從善如流地點頭,目送他的車子離開一段距離才興沖沖奔進醫館裡頭,寒暄唠叨沒一陣子,何清電話催了過來。
中午飯在醫館裡吃的,平時孟以栖不着家,夫婦兩都是連帶着幾個徒弟一道對付,今日孟以栖加入進來,菜色豐富像正月裡過年的陣仗,徒兒們開玩笑要多扣留她幾天。
“我倒想留她在家多待幾天,在外頭上了十幾年學,回來沒幾天又工作去了。也就我女兒回來,我才有心思折騰飯菜,你們這些沾光的多吃點啊,不吃幹淨了,我怕下午還要喂你們喝綠豆湯。”
“師娘,這大熱的天,我們可都等着你那碗冰鎮綠豆湯,今天真沒啦?”
“有,當然有,栖栖愛喝,少不了你們的,我到時候再買點西瓜送來。”
“入伏了,西瓜能不吃就不吃。”扒飯的孟遠方苦口婆心提醒道。
“不吃當季裡的西瓜,難不成反季吃棚裡栽出來的啊?”何清沒點中醫家屬的自覺,反駁起來頭頭是道。
“我說能不吃就不吃,是盡量少吃。”
“你女兒喜歡吃,她一個人能吃半個走的。”
“所以她體質不好,”批評到這,孟遠方知會一旁看熱鬧的人,“吃完飯歇一會我給你把把脈看看,這個天已經入伏了,回市裡頭,我給你配點三伏貼帶着。”
“再抓點酸梅湯吧,我帶到科室裡分給同事們解解暑。”
“好。”
一頓飯有說有笑慢悠悠吃到午後,孟以栖在爸爸那把完脈,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藥貼、酸梅湯回家裡休息。
母女兩的下午時光悠閑自在,孟以栖吹着空調吃西瓜、喝綠豆湯,何清睜隻眼閉隻眼縱容她,陪在沙發一側跟她各種唠嗑。
“明明媽媽你記得吧?”
“當然記得,我回來那天才在醫館門口碰見的啊。”
“明明要結婚了,她媽媽給了我喜帖。”
蔣明明在家屬院不算同齡裡結婚最早的人,節奏快的孩子都會走路了。
“哪家姑娘?”
“葉紫她媽媽去年給他介紹的,聽說是葉紫的朋友,雙職工家庭環境蠻好的,小姑娘工作也不錯,是個小學老師。”
“明明現在幹嘛呢?我記得本科畢業回來時,他還在待業。”
“你曉得的,明明坐不住的性子,哪能安穩找個班上?跟人夥開了家串串店,生意蠻好的,不愁賺錢。”
“那也不錯,他小時候就喜歡當廚子,做什麼我們就必須吃什麼,強買強賣。”孟以栖想起童年過家家的記憶,哈哈大笑起來。
“對了,”何清有意無意地念叨,“葉紫也談對象了,市裡頭的人,都見過男方父母了。”
孟以栖這才嚼出不對味來,打量何清欲言又止的神色,原來是在抛磚引玉。
“媽媽,你想說什麼?”孟以栖想想便覺得可怕,“你不會是要張羅給我相親吧?”
“你介意嗎?”何清作憂愁狀,“栖栖啊,媽媽是這麼考慮的,你說你平時那麼忙又累,找對象就别放在醫院裡了,一個科室還好,那不在一個科室,兩個人忙起來,就算是在同一個醫院也碰不了幾面。醫生是辛苦行業,時間都奉獻給了病人,就像你爸爸那樣。”
“那你為什麼願意嫁給我爸爸?他明明還比你大八歲。”
何清自嘲,“我當時年輕不懂事呗,從島上過來找孟老大夫瞧婦科,哪裡曉得他老人家身體不适靜養去了。倒是他兒子接手上來就數落我一頓,講我瞎折騰自己身體,我當時都被他說得快哭了,後來配了藥回去喝了幾個療程,月事就沒再出過岔子。心想他醫術還不賴,再仔細想想長得也挺帥的,戴着副金邊框眼鏡子,人五人六的正經做派,石頭一樣的心瞬間開花了。說起來,我狠狠追了你爸一整年,他起初拿喬的很對我不理不睬,還拿結過婚有孩子來搪塞我。我那時候也退縮過,終究敵不過喜歡,一心一意就要嫁給他。”
聽多少遍也新鮮的孟以栖心頭感慨,好在何清勇敢追愛,好在孟遠方沒有辜負,兩人才能在後來的歲月裡真心相守。
話題再度繞回“相親”,孟以栖言辭堅決地拒絕了,倒斷掉何清想為她拓寬異性緣的念頭。
“這樣也好,自己遇自己處,比介紹來得喜歡珍惜,以後的日子才能更持久。”
聊聊說說心裡話,屋外斜陽下小樓,孟以栖電話響起來,她接通後,沒幾句話又挂了,匆匆跑進了衛生間。
何清還坐在沙發上嗑瓜子,“寶寶啊,你昨天跟我說有個朋友順路送你回來,是哪個啊?”
孟以栖正對着鏡子補妝梳發,聞言回她,“楊靖安啊,他正好來這裡處理公事,我們說好了晚上吃飯。我做東的,媽媽。”
“喔呦——你真是拿人不吃勁,拖到現在才請人家啊!”何清怪她不當回事。
“沒有啦。”心虛的人甩鍋,“明明是他貴人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