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老擡手阻止他把話往下說:“趕緊走吧,不然我怕我會後悔。”
裴洛淵眼圈微紅,倏然跪下,朝靳天梵磕了一個頭,而後轉身離去。
靳天梵久久沒能回神,他看着自己的雙手,并不清楚這樣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他本就不是一個多強大的人,也沒那個能耐護住自己想要護住的誰,否則他就不會讓星渡城破,讓江嘉甯枉死。
他也隻是個凡人,面對所有未知的後果,并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對是錯……
沒有太多感性的時間,迅速調整好情緒,去尋被裴洛淵制住在牆邊的江嘉甯。
那姑娘此時表情難看得可以,看到靳天梵仿佛看到救星,趕緊詢問他們少主的情況,是不是把少主帶回?
靳天梵一揚手,解開她身上的玄術:“小淵都能制住你了,到底是你太弱?還是他太強?”
江嘉甯:“……”這是個意外,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意外。
并不是很想把自己的事情攤開被鞭策,江大人果斷選擇轉移話題:“少主呢?現下在何處?”
許久沒得到回答,江嘉甯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她大概是想到了什麼,睜大眼睛看向靳天梵:“靳老你……”
靳天梵背起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江晚黎皺眉:“可我們該怎麼跟城主交代?”
裴暻煜臨走前千叮萬囑,一遍又一遍要求他們照顧好裴洛淵,不要讓他離開星渡城,可結果呢?
靳天梵深深歎了口氣:“且随他去吧。”
江晚黎無言,不随他去還能如何?如今她也沒那個能耐将人找回,隻能期望這一路他不要遇上什麼意外。
到底……還是長大了!隻望他此行能夠平安順遂,别出什麼事才好。
……
被牽挂着的裴少主正牽馬過城門,他自小在星渡城長大,在荒城那些記憶所剩無幾,到了星渡之後從未離開過,也不曾看過外面的世界。
離星渡城最近的是宇旋宮,譚悅儀的家鄉,這裡的風土人情跟星渡很不一樣,有些特别,不過裴洛淵并沒有過多停留。
很快,他到了荨菰域,賀景珩和沈既白就在這裡面,他們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面,也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孩子。
裴洛淵隻猶豫了不到一刻鐘,到底沒有進入荨菰域的地界,他現在需要前去的是沉垣宮,不該将時間浪費在路上。
想着,跨身上馬,在烈風的吹拂下,紅色的額飾穗子和烏黑的發絲交纏,在風中飄揚……
他忘了自己究竟趕了多久的路,隻知方向無錯,一直往前走總能到達他的目的地。
本想直接趕到沉垣宮,不料路上發生了些意外。
他遇到了一輛車轱辘陷在泥潭裡的馬車。
馬車的主人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姑娘,她抱着胳膊靠着樹幹,指揮着自己的手下将車推起。
或許是馬車太大,他們努力了許久都沒能撼動半分。
裴洛淵看着那輛車,識得那些花紋來自何處,當即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詢問他們可需要幫助。
靠着樹幹的姑娘本正百無聊賴地玩弄着自己的手,聽到聲音撩起眼皮,看清楚對方的臉時愣住了。
裴洛淵眨了眨眼睛:“姑娘?”
“敢問公子大名?”
“洛源。”
“姓洛?”
“是。”
“何許人也?”
“無籍無貫,家在四方,與天地同眠。”洛源在說這些話時回想着譚悅儀第一次給他介紹那位公子時的場景。
此時正好将那位公子的經曆給自己套用上。
末了,洛源朝那姑娘笑了笑:“敢問姑娘芳名?”
“阮歲柔。”
阮歲柔!
竟然是阮歲柔!
洛源的表情淡了幾分,但他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沒讓對方發現不對勁。
“阮姑娘可需要幫忙?”洛源可沒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這泥潭不好處理,看這天色也快要下雨了,若是不趕緊将馬車拉起來,恐怕會被雨淋。”
阮歲摸了摸手裡的短刀,笑得有些陰狠:“若是讓孤淋了雨,待到回去,絕對饒不了他們。”
洛源微微蹙眉。
“洛公子。”阮歲柔面對洛源時笑得溫柔“你可知孤是何人?”
洛源搖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阮歲柔眯起眼睛:“生活在玄界,無人不識沉垣宮,你怎會不知孤是何人?”
洛源表情淡定:“在下自陰緣山而來,早些年未曾下過山,亦不知這玄界到底都有些什麼。”
難怪無籍無貫,原是陰緣山那邊的人。
阮歲柔心裡的疑惑得到解答,也不再步步緊逼,反而沖他發出邀請:“洛公子可想到孤的沉垣宮來體味人生?”
究竟是體味人生還是羊入虎口,這事情尚且沒有定義,隻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
“姑娘是?”洛源佯裝驚訝。
“孤乃是沉垣宮少主,唯一的少主。”阮歲柔歪了歪腦袋“如何?可願随本少主到沉垣宮一叙?”
洛源裝得什麼都不知曉,一臉真誠地瞧着阮歲柔:“沉垣宮可有什麼好玩兒的地方?亦或是特殊的風土人情?”
阮歲柔目光閃了閃:“那是自然,沉垣宮可有許多意想不到的趣事,相逢即是緣份,不如随孤回去,孤定然不會虧待你。”
洛源放下心來,朝阮歲柔拱了拱手:“多謝阮少主盛情邀請,洛某卻之不恭。”
阮歲柔更是高興,本想好好跟洛源說句話,不料此時忽然飄起毛毛細雨,涼風起時所有人都被凍得一個寒顫。
原本心情尚可,這會兒突然被雨淋,馬車依舊陷在地裡,阮歲柔眼神突然一凜:“這群賤奴,怎麼還沒将孤的馬車推起?都是吃幹飯的嗎?”
洛源垂下眼眸,什麼都沒有說。
推車的仆從們大概是真的害怕,推得更加賣力,一個激動終于将馬車給推出泥潭。
阮歲柔總算順了心,躍上馬車的同時伸出手,盛情邀請洛源與自己同坐。
洛源拒絕了,他跨上馬背,表示自己騎馬便可。
阮歲柔不贊同:“雨漸漸會變大,洛公子怕是會受涼,還是上來罷。”
“多謝阮少主好意。”洛源還是拒絕“洛某已經習慣在風裡雨裡趕路,這點小雨不礙事。”
于是阮歲柔不再多說什麼,她撩開馬車的窗簾,看着外面坐在馬背上的少年,風雨交加之下,臉部線條變得模糊,反倒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美感。
格外引人側目。
“洛源?”阮歲柔輕輕念了一句這個名字,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這是你的真名?孤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誰。”
正想着,洛源忽然回了頭,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兩人毫不意外地對視上,一緻朝對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