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見過洛淵哭得這麼傷心過,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的荒城,他一個人困在黑暗中,無處可逃。
“嘉甯為什麼會死?”洛淵哽咽許久才緩過勁來“她為什麼會死……”
裴暻煜沒有說話,他輕拍着洛淵的後背,就這樣一直陪着他。
嘉甯從來到他們身邊到現在,才四年而已,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她年紀還那麼小,她本來應該跟洛淵一起長大的。
裴暻煜看着她從小小的一隻長到現在,也将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心裡也很難受。
洛淵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後面精疲力盡昏睡過去,裴暻煜用熱水洗了一條帕子,幫他把臉上的淚痕擦幹淨。
今天的事情對洛淵來說是一個大打擊,裴暻煜不敢離開,寸步不離地守着他,一直到靳天梵回來。
他把裴暻煜喊走,說是有話要對他說,似乎并不想讓洛淵聽到。
裴暻煜放心不下,想了想,幹脆給洛淵喂了顆藥,确保他昏睡過去醒不來,讓靳天梵直接在這裡說。
靳天梵沉郁着臉色:“她是童昭甯,瑞宇認識她。”
那女人逃跑技術一流,即便是靳天梵加上彭瑞宇,竟也還是讓她給跑了。
靳天梵很惱火,但現在卻不是惱火的時候,他隻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穩定心緒同裴暻煜商量解決辦法。
彭瑞宇認識的人,裴暻煜自然也認識,隻是他記憶中的童昭甯并不長這樣,裴暻煜越想越覺得心驚:“她是從一開始就藏在我們身邊了?還是中途換了人?”
他記得把劉小月帶回來時發生的所有事,所以從她跳河求救開始,一切都是假的?
靳天梵搖搖頭表示自己并不清楚:“瑞宇去江府了,總會知道結果,隻是需要些時間,你也好好歇歇,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江嘉甯出事,對江晚黎的打擊是不可估量的,那孩子從踏進星渡城開始,衣食住行全是江晚黎一手操辦,她在這個孩子身費盡心血,傾倒了數不清的感情,就像有人硬生生在她的心口剜去一塊肉,痛不欲生。
見他沒有說話,靳天梵又問:“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小淵?”
裴暻煜搖頭。
“他理應知道害死小嘉甯的兇手是誰。”
“知道又如何?”裴暻煜摸摸洛淵的頭發“除了徒增痛苦之外什麼都做不到。”
他的洛淵應該做一輪明月,不染世俗紅塵,不要再落淚。
“無能為力的痛苦我已經嘗過太多太多,不想讓他也嘗試這種滋味。”裴暻煜垂下眼眸,将眼底的晦暗盡數隐藏。
靳天梵瞧了他一會兒,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囑咐一聲照顧好自己之後便離開了。
裴暻煜給洛淵捏了捏被子,低聲呢喃:“小月亮别怕,我會保護你的。”
無論如何,即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會讓洛淵受到傷害,他不能讓自己的無能繼續這樣下去,小嘉甯的事就是一個警醒,他已經不能再拖了。
是時候該做出選擇,這一次,無論輸赢都不能再退縮。
……
江府--
彭瑞宇急匆匆趕過來,江府上下都籠罩着一層哀傷,靠近就是一股難以承受的窒息之感,彭瑞宇感覺自己的心髒被緊緊地揪着,痛苦不堪。
江府的管家認識彭瑞宇,帶着他往裡面走:“大小姐傷心過度昏過去了,大夫正在為大小姐把脈,老爺夫人正準備給小小姐……”話到這裡便說不下去了,管家也控制不住哽咽。
小小姐說的自然是小嘉甯,他們現在要給小嘉甯準備喪禮。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感覺并不好受。
靈堂已經布置起來,江塱夫婦站在棺材邊,看着躺在棺材裡的孩子,瞬間老了幾十歲。
才幾個時辰,才過去幾個時辰,人就沒了……
明明早上還興高采烈地跟他們說要到城主府去找她的小哥哥複習功課,還跟他們約好年後要一起去吃城東新開的面館……
江夫人雙手顫抖着:“面館招牌已經打聽清楚,你怎麼就不陪我去了呢?”
江塱聽得眼圈泛紅,撇開頭不肯去看,心裡的難過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正好看到彭瑞宇走進來,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太過悲痛以至于他的聲音被卡在喉嚨,無法開口。
彭瑞宇一步步走進來,走到棺材邊,還有些距離,他卻不敢再上前。
江夫人一直壓抑着自己的哭聲,這會兒見了他,隻問:“惡人可抓到了?”
彭瑞宇不敢回話。
江夫人聲音冷下來:“說話,害死小甯的惡人可抓到了?”
“抱歉……”彭瑞宇咬緊牙關,一字一頓地往外蹦“她跑了,我……沒能追上。”
江夫人把自己手裡拽着的手帕撕碎,轉身往外走:“我親自去抓。”
“夫人。”江塱趕緊追上去攔住她“你這是要上哪去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孩子都沒了還從長計議?”江夫人心裡窩着火“再計議下去惡人就跑沒影了!”
江塱哄了好一會兒才讓江夫人冷靜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兇手跑去了哪裡,也不知道對手玄術如何,想報仇也無從下手。
“她為什麼要害小甯?”江夫人回到棺材邊,伸手去摸小嘉甯的臉,她的臉還沒有長開,隐約能看出日後定是個美人胚子,可是他們再也看不到她長大的樣子。
江夫人無法理解:“她隻是一個八歲不到的孩子,為什麼要殺她?她還沒長大啊……”
她還想親手給這孩子準備解禮,她還對這個孩子有那麼多的期望,如今這些期望都沒機會了。
這亂世,為何這麼不公?
彭瑞宇壓下自己心裡的悲憤:“我會把一切都查清楚的。”
他不會讓小嘉甯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他一步步走到棺材邊,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嘉甯别怕,我們一定會把傷害你的人送下地獄,為你報仇,是我對不起你。”
作為哥哥,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妹妹,這是他的錯。
彭瑞宇又磕了兩個頭,站起來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去找江晚黎。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彭瑞宇很清楚江晚黎的卧房在那裡,不巧是大夫還在那裡,正在給江晚黎施針。
彭瑞宇很擔心江晚黎的情況,看大夫在忙碌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心裡一陣無力。
要是賀景珩還在就好了。
大夫收起銀針,對彭瑞宇行禮,道:“江大人是氣急攻心導緻心血不足而暈厥,我已經為大人施了針,靜養幾日便可。”
彭瑞宇擺擺手表示自己明白,大夫收了針後朝彭瑞宇拱了拱手,退下離開了。
躺在榻上的江晚黎睫毛微顫,她緩緩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不遠處的彭瑞宇,開口問:“嘉甯呢?”
“……”彭瑞宇心裡一陣鈍痛。
“嘉甯呢?”江晚黎又問“她去了哪裡?”
彭瑞宇感覺自己呼吸困難,根本沒法面對江晚黎,他該怎麼跟她說出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