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了。”蔺霁說。
“聽懂了就低頭,快點的。”蔺白藏催促。
蔺霁半信半疑地彎了彎腰,低着頭站在蔺白藏面前。
蔺白藏半躺在床上,看着前面這顆毛絨絨的小腦袋,不留餘力地用力揉了揉,說道:“别想太多,睡去吧。”
蔺霁差點被這搓腦袋的動作給怼到地上。
他蹭得站直身子,十分不爽道:“蔺白藏你又犯什麼病了?”
剛剛湧出來的一腔暖意被蔺白藏着不知輕重的一搓給搓得精光。
蔺白藏一如平常,淡聲道:“看來沒想太多,去睡吧。”
蔺霁站在蔺白藏床前,不罵他難消心頭之恨,罵他又有點對不住他剛剛的“虛情假意”。
糾結幾分,蔺霁還是憤憤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他也是傻,怎麼蔺白藏叫他過去就聽話過去了?這下好了吧,被搓腦袋了吧。
他剛回到床上,蔺白藏就從床上起身。
蔺霁以為他還要來搓腦袋,有點氣不過地說:“你又要幹嘛?”
“不幹嘛,”蔺白藏伸了伸手,“一手的頭油味兒,我去洗洗手。”
“蔺白藏,”蔺霁快炸了,“我剛洗的頭,都沒幹透呢。”
“啊,是嗎?”蔺白藏邊說話邊去洗漱台。
“是,那怎麼也不可能是頭油味,最多是洗發水的味兒。”
蔺白藏洗完手出來,說:“真的?”
“廢話,不信你再搓搓,再聞聞。”
想起蔺霁剛剛氣惱的樣,蔺白藏笑着說:“你咋還被搓上瘾了?”
蔺霁慌不擇言,一時竟沒反應過來說了這等蠢話。
他毫無底氣地回了句,“你才搓上瘾了。”
吐完這句話,他迅速将被子一拉,蒙住自己的腦袋。
他在被窩裡歎了口氣,蔺白藏這人,還是眼不見心不煩最好。
夜裡蔺白藏醒了一次,睜眼時看見對床的蔺霁睡姿清奇,被子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床下。蔺白藏笑了笑,翻了個身繼續睡。
他總覺得蔺霁和小時候不一樣了,但現在這種不一樣并不僅指他性格的變化,還有某種他也說不出來的變化。
短短幾天的新疆之旅眨眼就結束了,蔺霁離開的那天早上醒得還挺早,比蔺白藏都早。
醒來後的他什麼也沒做,就坐到窗邊看遠處的山和近處的原野,從天色朦胧到清晰,足足在窗邊看了近一個小時。
這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裡,蔺霁乍然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他記得艾勝男問他,是喜歡媽媽還是喜歡爸爸?他那會兒的回答居然是喜歡白藏哥哥。
他還記得冬天吃橙子,大人們喜歡直接用刀切開,而他總喜歡在一旁拿個橙子用手扒,那會兒還小,指甲又短,扒個橙子經常把自己疼得嘶嘶的。
橙子扒完了,也早被他的手捏得黑黢黢,不過他也沒吃,他記得好像是給了蔺白藏,給蔺白藏是因為蔺白藏不喜歡吃用刀切的橙子。
其實,最後蔺白藏吃沒吃黑乎乎的橙子他也忘了,因為記憶從他遞給他的那一刻忽地變得空白,且怎麼也想不起來。
想到這些,蔺霁突感恍惚。
他也不清楚,小時候的他為什麼眼裡永遠都隻有蔺白藏。
而小時候的蔺白藏又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能讓他這麼喜歡?
小時候的他沒想過,長大後的他現在也想不通。
蔺霁不禁又想起第一天早上從這裡往外看時,蔺白藏小跑着步闖進了他的視野。他和他身後的景色融為一體,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突兀,好像蔺白藏一直就存在于這樣美好的景裡。
不知為何,腦子裡一出現這些情景,蔺霁的眼眸也同天色一樣,越發明亮起來了。
“啪”得一聲,蔺霁的腦袋差點撞到前面的落地窗上。
他猛一回頭,瞪着這個罪魁禍首,眼睛裡的明亮頃刻轉為怒火。
“大早上發什麼瘋?”
蔺白藏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蔺霁差點撞玻璃上的頭,說:“我沒用力啊,我就輕輕一拍。”
他說着又做了一遍剛剛拍他的姿勢。
“你也太脆了。”
“我脆?”蔺霁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而後又指回蔺白藏,“你才脆。”
蔺白藏說:“我可不脆,我被這種力度拍一下,可不會沖到玻璃上去。”
“誰往玻璃上沖啦?”蔺霁總在莫名嘴硬的時候嘴硬。
“你啊?”蔺白藏說。
“我沒有,你别頭昏眼花。”蔺霁避開蔺白藏從上而至的目光,繼續轉過頭看窗外的景色。
“那大早上的,你生這麼大的氣幹嘛?”
“誰生氣啦?”蔺霁下意識并習慣性地否認。
蔺白藏非得在确定一遍:“你沒生氣?”
“沒生氣。”蔺霁嘟哝道。
“真沒生氣?”蔺白藏非得再确定一遍。
蔺霁其實早在心裡罵了蔺白藏好幾句了,他偏偏還要再問一遍。
蔺霁不耐煩地說:“關你什麼事。”
“哎,”蔺白藏一副好心的樣子,說:“關心關心嘛,作為鄰居家的哥哥。”
“哥哥?”蔺霁輕輕擡頭,對上蔺白藏的目光,“确定不是叔叔?”
蔺白藏無可奈何,失笑一聲,“非得叔叔嗎?”
“不然呢?”蔺霁一副我也沒辦法的樣子,“年紀在那兒放着呢?”
“啧,行吧。”
蔺白藏走到洗漱台,擠好牙膏說:“既然輩分在這兒放着了,那你待會兒把行李拿下去吧。”
蔺霁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說這麼多,原來你擱這兒等着我呢?”
“怎麼會?”蔺白藏說,“我隻是覺得你又年輕又不脆,這點事兒難不到你。”
蔺霁走到衛生間門口:“話雖如此,但從你嘴巴裡說出來就有點奇怪了。”
蔺白藏比啊邊刷牙邊說:“奇怪嗎?”
“奇怪。”
蔺白藏漱完最後一口水,收好牙刷,說:“不奇怪。”
說完就轉身出去開始收拾行李,留得蔺霁一人在衛生間,“大爺的,更奇怪了。”
蔺霁也不知道怎麼又說到這兒了,和蔺白藏說話總是會把一件事說成另一件事,最後發現另一件事又好像跟第一件事有關,彎彎繞繞的,理也理不清,雖然蔺霁也沒想過要去理清。
算了,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