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顧時夜可能是在跟你鬧擰巴氣,這真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回到聯邦的第一個晚上,你趁他熟睡,悄悄從衣櫃最深處翻出那件被他保存起來的黑色軍衣,将盤得抛光的黑色菱形紐扣縫回本來的位置上。
這樣才完整,你想。這樣,顧時夜的心口才沒有了瑕疵。
你懷着給他一個驚喜的心情,重新縮進他懷裡,開開心心地熟睡過去。
結果第二天你醒過來時,那個紐扣又好端端地握在了你手心裡,被烘得滿是溫熱。
顧時夜已經出門了。你捏着那紐扣左思右想,生生要把上面早已刻在記憶裡的紋路再看出一條縫來,你才後知後覺地覺得,他是不是在因為這扣子而不開心?
畢竟當時宴會還沒結束就揪走他扣子,堂堂統帥衣冠有瑕,好像是挺沒面子的。
甚至沒給他機會說一句再見。
所以一整天,你都在家踱步來晃悠去,叫小甲小乙兩個小跟班多費了許多電。最後你實在想不出怎麼辦才好,蹲在小甲小乙邊拍拍它們的腦袋,病急亂投醫。
“我讓顧時夜不開心了,怎麼哄他才會高興起來。”
屏幕上的像素點組成疑惑的表情,略僵硬的機械音很是堅定地回答你:“先生不會生夫人的氣,先生是全宇宙最愛夫人的人。”
“我知道他愛我啦。”你無奈地答。“就是因為他愛我,所以我才想要他不能一個人生悶氣啊。”
你戳戳兩隻白色的圓球兒,一本正經地科普人類複雜的情感。
“那夫人可以錄一句話,等先生回來,我放給他聽。”小甲的電子屏幕上出現兩隻溜圓的眼睛,顯然對于自己的回答十分滿意。
“沒錯。夫人不在的時候,先生隻有聽見您的錄音時才會高興起來。”小乙用更為平直的聲線補充。
多此一舉。你對于未來科技的先進程度陷入了思考,并對人工智能能不能代替人類這一古地球社會命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和它們是讨論不出名堂了,你最後決定就等着顧時夜回家,好好地跟他道個歉,大道至簡嘛。
蔚藍星的天黑得很快。顧時夜踏着走廊上照進來的燈光走進卧室,一身的軍裝還沒來得及褪下。你走過去幫他解扣子,他深沉的眉眼輕擰,同平常一樣的淡然,看不出什麼不同。
等你解開了他的披風搭扣,他才脫下一隻手套,用熱得有些發濕的手心摩挲你的手腕。
“為什麼覺得我不開心?”
你撇撇嘴,“小甲小乙又告狀。”
他沒有回答,隻是溫聲告訴你,他沒有不開心。
你将他重得下墜的披風搭在臂彎,從口袋掏出那顆小小的紐扣。他看見,隻是微不可查地挑眉,眼神裡的确沒有半分你覺得該有的難過,躲避,或者說失落,他隻是用黑亮的眸光安靜地看向你,等着你的話。
“如果沒不開心,為什麼不願意要回去?我昨天可是摸黑縫的,你也舍得拆掉。”你假裝抱怨,又把那扣子按在他衣服上第二顆扣子旁邊,他的心跳也透過這小小的金屬似有若無地連接到你的指尖處。
“嗯。”他的大手輕輕裹住你的手背,帶你更近一步地感受他的心跳,那枚紐扣随之更加壓進他的衣服和皮肉中。
“你拿走了,就是你的,我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你被他坦然的語氣和泰然的神色給弄得不确定了,走近他一步,鞋尖頂着鞋尖,仰頭時,恰好看見他一抹溫吞的笑意。
“真不生氣啊,顧時夜?當時我走得那麼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跟你說,還搶你扣子。我以為你是不想再看見這扣子呢。”
“怎麼會?”他的輕笑伴随着一陣濃厚溫熱的呼吸撲灑在你碎發上,暖而癢,讓你不由得擡頭咬住那一觸即散的氣流。他見你擡頭,在你額心落了一個吻,隻說道,“能見到夫人的時間,都是開心的,無關你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可是...”他當時明明很難過。
他摸了摸你的頭發,便接過你手裡的披風,把換下的衣服挂進衣櫃裡。
你看着他從容的動作,忍不住從背後抱緊他。他隻穿一件襯衣,很輕易就能與你交流最私密的弧度。你的手掌順着一路向上,再次貼于他的心口。
“隻是不想你一個人困擾着事情。”你透過硬挺的襯衫,親吻他的脊背。
“我知道,夫人是關心我,我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