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就要摸兜找手機出來記在備忘錄裡:“還得恭喜王傑希的一世英名毀在這裡,這個不能忘了……”
以商征羽的聽力想聽到這些不費吹灰之力,他也拿了手機出來,在輸入框裡打上了一個“surprise”,不過手指虛虛地點在發送鍵上,遲遲沒有按下去。
賽場上又是一片絢麗的特效和音效,現場的氣氛卻有些壓抑。高英傑畢竟還是個新秀,又沒在正式比賽中亮過相,雖有天才之名,卻還遠不至于有比肩王傑希的人氣。這一場對決,從情感上來講,絕對是王傑希的支持者更多。會向着高英傑的,也無非是想看看冷門,或者是不喜歡王傑希這類的心理。
此時都看出王傑希是落于下風後,整個場館内的氣氛不由自主地就沉重了起來。
可這樣的氛圍終究影響不到某些神經大條的人。
“那個……”
商征羽反手從包裡拿出一個充電寶遞到伸過來的手上。
“謝謝啊,”孫翔有些尴尬,眼神四處飄了幾下,“……诶你沒帶着那條手鍊了?”
“嗯,怕弄丢了。”商征羽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腕。
實際上他準備就全明星的這幾天觀察一下世界樹對他的影響,根據諾瑪的推斷,在摘下手鍊後之前積蓄的能量會緩慢釋放,在此期間他的性格會偏離正常人,血之哀的感覺會加強,體質也會回到原先的水準。可以采取一些措施加快這個過程,但是太黃太暴力了,不太适合在法治社會中進行。
來之前經理讓他晚上去參加活動,估計又是陪酒之類的活兒,要是來個長得還過得去的老闆就好了,這樣大家都開心。
不要對他的節操有太大期待,畢竟他的導師之一是聲名遠揚的副校長。
就在商征羽打着心裡的小算盤時,藍雨那邊的讨論也繼續進行。
“王傑希本不該輸的。”喻文州忽然說話。
“嗯,這小孩太不像話了。我們隊裡要有哪個新秀敢這麼沒大沒小,必須罰他打掃一個月的衛生,不,兩個月!呃……我看還是三個月,嗯,三個月差不多。”黃少天說。
黃少天的廢話喻文州自然是自動屏蔽掉,隻是繼續關注着場上說:“王傑希的技能加點,沒有加徹底。”
“嗯?”黃少天聽到這話突然一怔。
論手速,大家都知道藍雨隊長的缺陷,而論到其他的話,喻文州卻無一不是聯盟頂尖的素質。王傑希的魔道學者加點沒有加徹底,這一點,同樣以判斷力著稱的黃少天完全沒有察覺,他更多是在觀察着二人實戰中的破綻,假想着若是自己上陣的話會有哪些可乘之機。這細微的數據上的差異,他真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所以他的技能傷害稍稍差了那麼一點,在這樣膠着的連續碰撞後,積少成多,終于顯露出來了。”喻文州說。
“你的意思,他故意讓那個小孩?”黃少天說。
“看起來是了,而且,他想不動聲色地讓……”喻文州說。
“用得着這麼細心地去捧嗎?”黃少天嘀咕。
“因人而異吧……有些人或者會因為慘痛的失敗奮起,有些人大概就需要這樣一次恰到好處的勝利豎立信心。那孩子我們又不熟,王傑希這麼做,肯定也有他的道理。”喻文州淡淡地道。
“那還能讓他得逞,趕緊戳穿他。”黃少天說。
“厚道點吧!為了捧這一下,王傑希的犧牲已經很大了。而且風險也很大,這要是被對方看穿了,效果肯定适得其反。他技能點上的相讓,幅度絕對也不大,我看大概隻是兩個技能上低了一階而已。能掌握得這麼精準,也是下了一番苦心了。用心良苦啊!”喻文州感慨着。
黃少天聽後怔了怔,少見地沒有一堆話立刻堆上去,隻是半晌後才道:“他還真自信,以為大家都看不出來嗎?”
喻文州隻是笑了笑,而後轉頭過來問了一句:“葉秋來了嗎?”
“我哪知道啊!”黃少天說着,頭也轉了,卻是望向了嘉世那邊,沖着某個漂亮的姑娘,右手扣了兩個手指塞嘴裡很是無賴地打了兩個口哨。
嘉世的人都望過來了,結果偏偏就那姑娘,拉了拉衣領把頭扭到相反的方向去了。
“靠,這個死女人!!”黃少天郁悶之極。
喻文州看在眼裡,無奈地笑了笑,看到嘉世一堆人都在朝這望,卻是又揮手和衆人打了打招呼。
嘉世的人一個個揮手還禮,心裡卻是茫然得很。
商征羽倒是把來龍去脈聽了個清清楚楚,目光在喻文州臉上不着痕迹地停留了片刻,引起注意前就收了回去。他手落到平闆上切到音遊的界面,換了首歌挑戰。
一曲終了,屏幕回到選歌的初始頁面,賽場上也已塵埃落定,煙塵散盡後,高英傑操作的魔道學者仍然站在場地一方,頭上是岌岌可危的剩餘9%的血條。
全場一片驚呼後,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沒過一會,開始稀稀拉拉地響起了一些響聲,在這點掌聲的帶動下,聲音已是越來越大,最後場館再次陷落在雷鳴般的掌聲中。
商征羽同樣為這場戰鬥而鼓掌,盡管心中對王傑希的選擇早有預料,但光憑推斷想像的結果和現場觀看到的還是有着區别,他很難不為這種選擇動容。
而喻文州的能力也使他刮目相看,不愧是被譽為四大戰術大師之一的選手,分析能力在聯盟中是獨一檔的。
不過有他的參與,喻文州隻能說是看到了表層的現象。
高英傑經過練習,就算今天的王傑希沒有在技能點上有所調整,最終兩人的結局也不過是同歸于盡。而且按照商征羽對他建立的測寫模型,他不會是那種知道王傑希放水後就一蹶不振的男孩,隊長的愛護反而會讓他更加努力。這種微妙的性格說不定王傑希也沒看出來。
就像學校裡雖然仍依靠着家中頂梁柱的優等生,他會對父母的付出抱有愧疚,然後投入更多精力在學習上來滿足父母的期望。有時候這種性格會讓自己很累,但對父母來說自己的付出有了回報,生活上的壓力就能減輕一些。
商征羽希望自己養的所有小孩都像高英傑一樣讓人省心。
掌聲漸漸平息,為表贊賞而起身鼓掌的喻文州也坐了下去,王傑希和高英傑被主持人再次帶上了舞台,進行賽後采訪。
來到台上,主持人還沒組織好語言怎麼把這個場面給圓回去,就見王傑希淡定地抓住了高英傑的左手腕,舉起來,似乎是要給新王加冕。
“不得不說,這是很大的驚喜。”
作為當局者,王傑希其實很清楚,就算他把技能都點完了,最好的結果也是和高英傑一換一。高英傑能做到這種地步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細微但真實的笑意:“要肩負起微草的未來啊!英傑。”
商征羽聽到主持人問了幾個問題,王傑希簡短地回答完後就放開了手,轉身離場,獨自一人緩緩地步入黑暗之中,他的目光也追随着這個并不偉岸的背影,那個模糊的輪廓似乎和記憶中的另一個人略有重合,彼時他以為隻是一次短暫的分别,可後來才知道那人已經被肩上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來,而那黑色的背影也是最後一面。
一直到徹底看不見,他才被諾瑪的聲音拉回。
“怎麼,想到前男友了?”諾瑪切斷了遊戲的音樂,通過藍牙耳機八卦。
“你說的是哪一個,”商征羽面無表情地打字,“我真該把你對前置攝像頭的權限給删掉。”
“連我的性格都是你給的,隻能任你宰割了。”諾瑪無所謂。
“我做的諾瑪明明是沉穩可靠的知心姐姐,不會問這麼戳心窩子的問題!!!”商征羽打了三個感歎号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因為你剛才的表情不太正常,我想緩解你的情緒。是因為血之哀嗎,要不要出去抽支煙?”
“應該不是……有時候我真感覺你知道什麼,可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商征羽感覺膝蓋又中了一箭,“待會兒出去透口氣吧,這才剛開始沒多久,一個人出去太顯眼了。”
他還是點開了和王傑希的聊天,把之前打上去的文字發送出去,另一邊的高英傑也收獲了一句誇贊,等他結束采訪下台後就能看見了。
果然,高英傑離開舞台就拿出了手機,還沒回到選手席便迫不及待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關上手機後他依舊難掩激動,對身邊等待上場的喬一帆露出一個有些興奮的笑容,期望好友也能在挑戰賽中拿出好的表現。
喬一帆抿着唇接受了他的祝福,雙手緊握着上了台。
“喬一帆希望挑戰的選手是,操控有第一陣鬼之稱的逢山鬼泣,虛空戰隊的隊長,李軒!”
聽見主持人報出下一位挑戰者與被挑戰者,讓商征羽難得地驚訝了一下。雖然他是給出過建議喬一帆轉修陣鬼的建議,但也沒想到他會這麼迫切地證明自己。喬一帆平時與他接觸得少,他就不會花太多心思在一個邊緣人物身上,性子上的印象也淺。這下班裡的小透明不知往好的還是壞的方向一鳴驚人,作為老師的自然有點五味雜陳。
他歎了口氣,把膝蓋上的平闆收回包裡,起身離開座位。
郭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接下來的畫面估計很殘忍,我就不看了,去下廁所。”商征羽拍拍郭陽的肩,示意他讓開。
郭陽撓撓頭,還是收了收腳讓他過去了。
選手區裡,嘉世坐的位置離洗手間是最遠的,而唯一的吸煙區就在廁所旁邊,同時也是選手上下舞台的通道旁邊,過去需要繞着半個場館。更近一些的就在觀衆席了,但沒有哪個選手會圖方便跑到觀衆裡去,商征羽也不例外。
他光走到門口就花了好幾分鐘,洗手間左側通向舞台,右側有一塊比較寬闊的場地,用欄杆和體育館外部分隔開,上半部分通入外面的新鮮空氣,頭頂是一些鋼結構的框架,承載着上一層觀衆席的重量。因為要配合舞台上的燈光效果,舞台入口附近的通道都是一片黑暗,比較之下或許外面的夜空還要更亮一些。
商征羽站在垃圾桶旁邊靠着欄杆點了支煙,他和煙霧融入夜色之中,遠遠看去就像隻有一點火星漂浮在空氣中,連垂頭喪氣退場的喬一帆都吓了一跳。
他頓在原地,艱難地辨認出黑暗中有個人形才放下心來,随即重新低下了頭,悶悶地往另一側走去。
商征羽眨眨眼,手上的煙還剩下将近四分之三,看來喬一帆堅持的時間有點短啊。
就在他以為這點小插曲過去了時,另一頭的通道裡又傳來腳步聲。
一個略微駝着背的男人慢吞吞地走來,由于昏暗的環境看不清面容,隻有紅色的火星子随性地飄在嘴邊。
于是,黑暗的通道裡,兩點煙頭面面相觑,同時露出了見鬼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