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梅雨季,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整個溪城的天都被雨水洗涮得發黃,像褪色的老照片。
雨水打在透明的雨傘上,濺起的水花噼啪作響。萬昕顔一手撐着傘,一手拿着文件袋,匆匆地走進大廈。
走到屋檐下,萬昕顔收起傘抖了抖雨水。
兜裡的手機嗡嗡作響起來。
萬昕顔将文件袋夾在腋下,又捏着還未來得及收起來的雨傘,另一隻手着急忙慌地接了電話。
“快到時間了,你在哪兒呢?不認路?我下樓等你呗。”電話那頭的人氣喘籲籲的,似乎是在快步走路。
萬昕顔拿着手機往大廈裡面走,“到了,就在樓下呢。”
“小昕!”電話裡的人聲和現實中的人聲重合。
萬昕顔擡頭望向樓梯,對着一身職場正裝的女人揚唇淺笑,“舟舟,你穿正裝的樣子,我看着還怪不習慣的。”
“我還以為你臨時想明白了,不來參加筆試了。”錢舟抱着臂打趣,一低頭就瞧見萬昕顔帶着齊全的繪畫工具,她萬分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至于為了她這麼拼命?交情再好,還不就是個鄰居,至于嘛。”
這話像是雨水落入池塘,在萬昕顔的心河裡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她垂眸看了眼手裡的文件袋,似乎是透過這些東西在思念什麼,神色無比溫柔。
“至于,她……她比親姐姐還親。”
從小到大,萬昕顔都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存在,家裡所有的愛都給了她的哥哥。隻有鄰家姐姐池棠對她最好。
如果說,一個人要花費二十一天來養成一個習慣。
那麼萬昕顔用了二十一年,習慣性地去依賴一個人。
從她兩歲那天,在樓下摔了一跤被鄰家姐姐抱起來的那一刻,一直到現在畢業找工作,她都習慣生活裡有池棠的身影,有池棠的痕迹。
幼時埋下的種子生根發芽,她對鄰家姐姐的感情就和樹根一樣,越紮越深。
以至于大學四年都在學工程建築的萬昕顔,在得知鄰家姐姐要正式入行做時裝模特的消息後,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自學服裝設計。
好在“半路出家”遇到了服裝設計專業的學姐——錢舟,她才沒有像個無頭蒼蠅,一直摸不到門路。
事到如今,她非常萬幸地由錢舟介紹,順利來到了這家服裝設計公司參加筆試。
“準備的怎麼樣了?”錢舟沒眼看萬昕顔那副深情模樣,隻好給她澆一盆現實的冷水,“我可是破例讓你進來筆試的,别丢我臉啊。”
萬昕顔擡了擡下巴,胸有成竹地對她說:“放心吧,我好歹也是藝術生。都是設計,沒差别。時間快到了,你就帶路吧。”
“趁現在嘴硬吧,等會兒筆試開始你就老實了。”錢舟走在前面,為萬昕顔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學妹帶路。
她約莫清楚萬昕顔為什麼突然找了個非本科專業的公司面試,無非是為了那位時常挂在嘴上的鄰家姐姐。
那位神秘的姐姐,錢舟從來沒有見過。換句話說,除了萬昕顔本人,所有聽說過這個鄰家姐姐的人,都隻是聽過沒見過。
跟金屋藏嬌似的,要張照片都不給。
“我有時候真覺得……你在虛構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其實那個人根本不存在。”錢舟攤手,滿臉的無奈之色。
萬昕顔趁着上樓的時間,還在翻手機裡的一些筆試資料,她頭也不擡地回道:“你就是羨慕,羨慕我有個這麼好的姐姐,能陪我這麼多年。”
“不知道還以為是你親姐呢,喜歡就快點表白吧,現在這個社會喜歡同一個性别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錢舟話說完了,也正好走到考場門口,對着萬昕顔的背狠狠拍了幾下,“去吧,别緊張。”
萬昕顔挺直腰闆,堅定地點點頭,就在她跨進考場前的那一刻,她突然回過頭指着錢舟,耳垂上暈出了淺淺的粉色,反射弧略長地說道:“誰跟你說我喜歡姐姐了?她是我姐姐!”
這話不論說給誰聽,誰都不信。
隻要是熟悉萬昕顔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來那不是單純的“友情”或者是“親情”。
“唉,年輕人啊……”錢舟目送着萬昕顔進考場去了,萬般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在學校裡算是萬昕顔關系最好的同學了,這麼多年來看着萬昕顔心心念念着一個人,卻一直毫無進展、結果無望。
到頭來,不過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罷了。
與此同時,“皇帝”本人正在考場渡劫。
會議室裡坐滿了來公司參加筆試的考生,她們穿着就頗具個人風格。整個考場裡隻有萬昕顔穿着樸素,襯衫搭配牛仔褲,顯得格格不入。
面對稍顯複雜的考題,萬昕顔眉頭緊蹙。不過,她有一瞬間想到了日後姐姐能穿上她設計的服裝,走在秀場上大方光彩,她皺成“川”字的眉頭也就慢慢松開了。
在考場坐了兩個小時,萬昕顔交了一張自認為最滿意的答卷上去,拿着文件袋就走了。
走的時候錢舟在忙工作,她也就沒有打擾,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