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該發生。
起碼不該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落下懸崖,虞兮分神間隙,不甘的想着。
在與看似波濤洶湧,實則堅硬如石的水面接觸的瞬間,她不相信自己就這麼簡單的走完一生。
當疼痛貫穿皮肉,侵入骨髓深處,攪動着五髒六腑。極緻的疼痛僅在一息間,接着隻剩下麻木,虞兮不由吐槽起一些電影橋段。
主角從大橋、飛機跳入波光粼粼的大海,竟能毫發無損,怎麼到自己身上卻猶如被重卡車碾壓成灰。
老天作弄她。
一切像拙劣的玩笑,努力牽動嘴角試圖擠出諷刺的譏笑,可是身體已經不受虞兮的控制。
不知道劇組打撈自己時,她還有沒有個人樣……。
這麼好看的臉就此毀了,得多遺憾呐。
視線漸漸在水中變得渙散,身體正在下沉,餘光看見蛛網一樣的紅絲,正在張牙舞爪的擴散。
視線裡波光粼粼的水紋夾着紅絲,蔚藍的天空,好漂亮啊。
對了,偷藏着的手機的浏覽記錄,還沒來得及删除。
裡面正登錄着她在花網的賬号,沒有注銷,一旦被拿去作為什麼證物,或者其他作用。
虞兮甯願東西被湍急的冰河沖走,也要誓死守護秘密。不然苦心經營四年的‘出家人’人設,分分鐘鐘崩塌。
全網都會知道,喜歡時不時再博客上整點顔色段子,畫些左右都擦的澀圖的畫手‘金魚娘娘’就是自己,嗚嗚嗚嗚嗚……太羞恥了。
馬甲的博客列表關注,一溜煙都是‘男菩薩’、‘女菩薩’。
繼肉/體的死亡後,是社會性死亡嗎?
太悲哀了。
真是,不甘心啊。
短褲熱舞的小狼狗。
姐姐要走了,你們照顧好自己。
肉/體與靈魂正在分離,視線裡的光逐漸暗淡,虞兮察覺自己正沉入幽冷無光的湖底。連意識都開始混亂起來,先是四肢被刺骨冷意麻痹,最後僵硬到失去心跳。
要是有下輩子。
虞兮保證一定乖乖聽嫂子的話,再也不搞什麼‘逐夢演藝圈’,錢是掙到了——可惜,沒命花。
用最後一點點還能思考的意識去忏悔。
隐隐約約間,竟見一抹妖冶的紅沖破幽暗,朝着她而來,接着是灼熱的氣流襲來。
求生本能告訴虞兮,想活下去就要靠近些。
于是。
她開始貪婪索取,索取更多的熱量。
》》
汴京。
早春霜冷,真正是寒風戚戚,冷雨頻頻。
迷蒙夜色間,烏雲連天遮星月;往日繁華熱鬧的座城,籠入寂靜之下,薄霧似的寒氣四溢,平添幾分凄涼。
伴着夜雨襲來,玉泉山上錯落有緻的亭台樓閣間,隐蔽于青竹林的小樓泛着幽幽微光,陣陣咳嗽在凄風寒雨中尤為清晰。
小樓的主人此時正側卧在床榻間,他眉頭緊縮,面色發白,雙唇不見血色的發青,難以抑制的咳嗽,不斷從抖動的雙唇間吐出。
一盞燭燈并不足以照亮整間屋子,以至屋内昏暗間透着陰冷,豆粒大的火苗忽明忽暗,閃閃爍爍。
或許是受屋外寒雨的影響,又或許本就心事重重,一直無法安眠,斷斷續續的咳嗽後,胸腔内湧出躁郁。
在床榻上緩了一會兒,終是幽幽發出輕歎,青年緩緩起身,罩了件禦寒的大氅下床。
今夜注定又是無眠夜。
幹瘦的手攏了攏大氅,持着燭台,慢騰騰地挪到窗邊。
因常年患病,照料的人已清楚知曉如何降低他生病的機率,連平日透氣的窗戶,在今夜也閉得死死,不讓一縷多的寒風溜入屋内。
站在窗邊,隔着步步錦紋的窗棂,感受幽幽冷氣,青年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手中燭火似乎受主人心情影響,閃爍得幾乎快泯滅,發出‘呼呼呼’的倔強掙紮之聲。
燭光映亮青年的面容,滿臉病态,瘦削到凹陷的眼眶淬着兩團寒火,又冷、又富有蓬勃的生命力。
“到是倔強。”
話裡話外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燭火。
細雨頻頻墜落,敲在小樓椽瓦上,發出螞蟻爬過枯葉般的聲響。屋檐挂滿一排排豆大雨珠,迫不及待積攢成珠串連成一線,落在地上濺起水花。
他閉上眼,聽着雨聲。
光憑耳邊的聲音,就能聯想出屋外的景色,由此嘴角漸漸有了弧度。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随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注:1)”
青年乃是習武之人,耳力自當了得。
這雨落,雨停,風起,風止都能納入耳中。
譬如——現在。
燭光中,閉上的雙目緩緩睜開,明亮異常,他偏頭疑惑道:“雨停了。”
前一刻。
雨還在落。
頃刻間。
雨停了,風停了,所有聲音都停了,仿佛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如此反常之事,使青年生出好奇。
他持着燭台,推門而出,想着一探究竟。
開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