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月看到了一頭小牛,局部皮膚潰爛脫皮,瘦得皮膚松垮,喘息間顯現肋骨一根根,無力地走在郊原上。它好不容易熬過寒冷的冬天,是熬不過料峭的春風。
小牛脫力躺倒在草叢裡,被初春強勁的小草掩蓋。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露珠兒是否藏在雲裡去……”黃牛踩着草閑适地一步一步走來,牧童躺在牛背上,阖着眼哼着曲,怕是舒服地要睡着。黃牛停住,“哞~”,等一會兒,背上的人沒有反應,又“哞哞”地叫起來。牧童迷楞着坐起來,“大黃,咋地?”
黃牛刨了刨前蹄。牧童翻下牛背,走到前面。
“大黃,這裡躺着什麼?”牧童有點害怕,草裡的這個物事不像是人,會不會是妖怪。終是撿了根看着結實的小木棍,一步一停,謹慎地靠過去。
“哎呀,大黃快來看看,是頭小牛吧。”牧童喊着,黃牛嚼着草,哞哞兩聲也不靠近。
就這樣,小牛被牧童撿回家,路上摘了野外的草藥,搗碎了敷在爛皮膚上,到家後喂了點粗糧,就看小牛能不能自己争氣了,家裡可沒有多餘的糧食喂牛呢。
兩個月後,小牛争氣地活下來,叫“小黃”,雖然它并不黃。
兩年後,小黃已經可以和大黃一樣幹活,就是瘦得慌。連着兩年災荒人禍,牧童家隻剩牧童和老奶。連大黃的主人,村裡唯一的地主也落魄了。大黃被賣了換糧食。
“小黃,走了。”再也唱不出歡快的牧童低聲喚小牛。不管多小的聲音,小牛都能聽見,嘚嘚嘚地跑過來,将院子裡塵土揚得老高。牧童的父母親還在家時,總是因此呵斥小牛。
牧童從房裡拉出床闆,床闆上躺着老奶,老奶無聲無息。牧童将床闆上的粗繩套在小牛身上,神情呆闆又悲傷,往後山郊原走去。
再回到村裡時,一片煙火伴着吼叫哭鬧。
牧童全身顫抖,很氣憤又不敢靠近,捏緊拳頭。
以前官府借着各種名頭稅斂财,現在打着搜捕妖怪保護百姓的旗号直接進民房,遇到反抗就是窩藏妖怪,殺無赦……說不清是妖怪可惡還是人更可惡。深山裡住的仙人們倒是真的抓妖怪,但一點不插手人間疾苦。妖怪被逼得隻能往人間跑……
牧童想逃,但天下那麼大卻沒有百姓的容身之處,還是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待在一個地方吧。想罷,就放開了小牛,讓它去山裡,自己往火光處走去。
牧童還未到村口,就被兩個官兵發現。
“看呐,那邊還有一頭牛诶~”
“快去快去,手慢無啊!”
“那牛看着瘦不拉幾的,不值錢吧?”
牧童聽到這些話,趕緊轉身讓小牛快跑。小牛以為主人招自己,撒歡地跑過去。
“不值錢有什麼關系,是肉啊,能做碗肉湯也行。”那些人經過牧童的時候說了這句話,讓牧童兩眼瞪大,急得拉住了一人。
“呀,小郎,這牛是你的啊?對不住了,現在是我們的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牧童又急又氣:“不可以不可以……”
“撒手!别敬酒不吃吃罰酒,把手放開,今天爺爺放你一命。”
“不行……不可以……小黃!快跑!”小牛聽到牧童的喊聲,更撒歡跑過來,牧童放不開手,直搖頭,涕淚滾滾。
“真是聽話的牛啊!哈哈哈哈”兩人對了眼色,一人拔出刀,“叽”,刀入肉了。
小牛放慢了蹄,停了下來。
它看着那個人提溜着腦手下垂的小主人。那兩人哈哈大笑,然後用力将牧童甩開,小牛又看到紅色的水珠撒了一地,那樣的多,都糊住了它的眼珠……
“妖怪……妖怪!”那兩個人不笑了,大喊大叫地真是吵。小主人睡着了不喜歡吵,它用頭上突然長出來的角将牧童提上自己背,讓他睡得舒服點,回到家再放下來。
“妖怪!”
“妖……啊……”
“快逃!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