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月朝着光亮飛去。光亮有多高呢?50米高有的吧。宋三月覺得自己還沒落地已經失去心髒了,同時也覺得解脫,以後不用再聽他們吵架了。幸好這次弟弟不在,他應該在家吃西瓜吧……宋三月掙紮起來看一眼汽車和車裡的人:清晰地聽着車裡兩人繼續吵,爸爸向右打着方向盤。
淩冽的風,持續不斷地,堅持不懈地,宋三月感覺自己整個都快被掀翻過去了。她瑟瑟發抖地醒過來,但她睜不開眼,更是在劇烈搖擺中無法動彈。未知帶來巨大的恐懼,她抱緊自己,祈禱風快過去,祈禱自己能堅持住,50米很快就會落地的吧……
不知過去了多久,風變得斷斷續續……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峭壁上!望不到底的高度,絕對不止50米,站不穩的話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她深呼吸、深呼吸,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看着太陽揮散山間濃霧,看着星辰從她腳底升上天空又消失。她真切地感受到博爾赫斯說的“生活是苦難的”,那麼自己的槳在哪裡呢?哦,現在需要的不是槳,是翅膀。生活可能隻苦難她一個人。
自從感受到自己是“紮根”在峭壁上的,已經不想也無法追究她的身體和自己的……物種。以前每天隻想鹹魚卻被論文鞭策,每天隻想不用上班就能過退休生活卻被錢包勸阻,每天隻想看月亮看星星,現在實現了呢,真好……
如此過了幾天,頭頂無垠的星空,神秘、俏皮、包容,她以蘑菇姿态,假裝自己張開雙臂,踮起腳尖,想象與星空擁抱。抱累了,她就蹲在峭壁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看到一條“銀河”在向她湧來。“銀河”入體的時候,宋三月覺得舒爽,腳底按摩和采耳都無法達到的舒爽,像幹裂的黃土高原,被清冽的水源一點點地浸濕泡軟,高原上的皲裂一點點被黏連修複變得完整,種子在土壤裡舒展舒展,變成一片綠原。
宋三月“喝飽”後,舒暢得不禁仰頭“啊~”的一聲。
當真是“灑然淩清飙,甘露濡仙芝”啊。
這一聲,盡管很輕,卻幾乎喊醒了整個北靈谷。
藍縷一個藤爬,閃現在柏山身旁,“柏哥,聽見了嗎?”隻見柏山凝視陡峭方向,久久不語,而後眼睛裡有不可置信又驚喜到淚滿盈。藍縷從沒見過柏山有這麼豐富的情緒。
蕪澤的龍龜,從水裡身姿矯健地上岸,直奔陡峭。
仲鼠從地底竄上來,忘記變化人身卻口吐人言:“老子就說了,它沒那麼容易死!”絕塵而去。
妖靈們對妖氣都是敏感,尤其是這麼精純的妖力,還這麼寬和,能接納萬物,情不自禁地就跟着空氣中的精純靈力往陡峭處走了。
沒一會兒,陡峭下站滿了飛禽走獸遊魚們,若不是被大妖們壓制着,大家都身不由己地想往陡峭上爬了。
宋三月若敢睜眼朝下望一眼,絕對會被震撼。
萬妖擡着頭,喜悅地望着陡峭上的仙芝。說是朝拜也不為過。
此時,宋三月沉浸在“銀河”中,各種氣泡将她抛上抛下,逗得她愉快極了。氣泡越來越多,她在氣泡上看到自己的樣子。大大的亮亮的眼睛,嫩嫩的光裸的肌膚,烏黑的長發飛揚,然後有了雙手,又有了雙腳……
“啵——”,刹那,氣泡像是支撐不住她的人體,集體爆破了。宋三月飛速向下,向着“粉身碎骨”,“啊啊啊啊……”
陡峭下的妖們看到後,都傻了。龍龜一彈指,一個大氣泡飛快地圈住了宋三月,讓她緩緩落地。
“銀河”入體,讓宋三月一席羅蘭紫,整個人由内發光,被氣泡帶着翩翩落下,美極,“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
宋三月下落時看到栖卧在粗壯樹枝上的散發着火紅的流螢之光的大鳳凰,身後飄浮着九條白毛絨絨的狐狸,背着堅硬光滑、泛着熒熒綠光龜殼的萬年龜……有“銀河”和氣泡的加持,在衆妖眼中,宋三月端是冷豔端莊又不失弱年的靈動。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九條尾巴的白狐塗山宴朗話音剛落,不遠處巨大光柱沖天,氣流帶動植被東搖西晃,淩亂無法自持。
衆妖還沒反應過來,隻見宋三月毫無防備地已淩空被吸往光柱處。
龍龜一改往日慢悠,頗有些氣急地吼道:“怎麼回事?!”
柏山等一批青壯年妖也是一臉錯愕,但一瞬間想起其中緣由,糟糕!因為萬年靈芝降世太過興奮激動,就把這次的出谷機關給忘記了。現在正是這一批十幾人約定好出谷尋機的時機。而此時,宋三月周身妖靈洶湧,自然輕而易舉地與出谷機關相吸引。
白狐塗山反應過來,趕緊掏出法寶向萬年靈芝扔去。
龍龜急道:“你将你的化生鏡……”
塗山宴朗急急向衆人道:“快将保命的有用的法寶送過去,這是出谷傳送陣。快,來不及了,先把她保住啊!”曆經妖靈塗炭後,衆妖龜縮在北靈谷,若出谷,就得激活傳送陣,一旦激活,滿足傳送陣靈力就完成傳送。
大鳳凰梧皇在塗山話音未落時,以将一隻近似虛無的銀白色的羽光大力推向宋三月……
一時天空中五彩斑斓,各種法寶争相奪目。底下的小妖們看着今日的一出又一出,委實難以反應。
但除了化生鏡和涅槃羽,其它法寶都重新回來,衆妖眼睜睜地看着宋三月消失在光柱中。
藍縷撞撞柏山的胳膊:“仙子最後說的是什麼?”
柏山還沒回答,大鳳凰梧皇輕聲開口,聲音如泉水叮咚:“她說‘宋三月’。”
藍縷有點惶恐,大鳳凰居然會屈尊回答他的問題,不過腦地又問:“這是什麼提示嗎?”
這次沒有人理他。
敢問姑娘,如何稱呼。
宋三月。
三月如風,春意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