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元在當年不算是筆小數字,可方婕仍覺得不夠,想着攢一攢,再攢一攢。
但死亡降臨前,從不曾提前預告。
“她沒收養你,我和你也沒有任何關系。”方知誠冷漠道,“所以當年她死後,我也沒有義務将存折轉交給你,你說是嗎?”
沒有轉交,卻也從未動過這筆錢,而是任由它在灰色的歲月中貶值,落灰,若非這次要用它作為引人上鈎的誘餌,這本存折或許将永遠被藏在書架底層,随着這棟老房子一起腐朽。
時至今日,向小南再不會缺這五萬塊錢,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筆錢到底承載這什麼樣的意義。
那是亡者跨越時光的惦念,是隔了八年生死之後被窺見的一腔心意。
“沒有義務,卻還是在今天給了我。”向小南小心收起存折,擡起頭微嘲道,“是因為對接下去要做的事,心中有愧嗎?”
方知誠避而不答。
向小南掃過書桌上一家三口的照片,目光停在那張年輕飒爽的面容上,終于放軟了口氣:“看在這本存折的份上,如果不是殺人放火的事,我可以配合你。”
“不需要。”方知誠擡手将立在桌面的相框按下,冷冰冰道,“你隻需要睡上一覺,在你醒來之前,我會把你毫發無傷地送回齊家。”
“睡上一覺?”向小南收回視線,随口道,“安眠藥有耐藥性,剛剛那杯水裡量,頂多讓我泛個困而已。”
方知誠強忍着不耐在書房裡東拉西扯,顯然是在等安眠藥發揮藥效,但向小南既然敢喝,自然是因為這點分量對她幾乎起不了什麼作用。
“不管你是想做什麼,一個清醒的……”
一陣急切的敲門聲打斷向小南的話。
方知誠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被打斷,擰着眉頭,最終還是打開了門。
齊鈞朝臉色比他還難看,匆匆點了個頭算過招呼,就對着後頭的人揚聲道:“該回去了,顧景行兩個小時後到文城。”
顧景行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來文城?
齊鈞朝想到剛剛電話裡那位王秘書綿裡藏針的語氣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你的照片被曝到網上,鬧得亂糟糟的,連你在晉城的住址都被人肉出來了。”
向小南聽的雲裡霧裡,正要點開手機看看情況,卻被齊鈞朝攔下:“最近幾天盡量别上網了,這事擺明沖着你來的,不要被影響了心态。”
不過是一張照片,向小南實在想不出能鬧出什麼大事,她從善如流收起手機,轉而問道:“在晉城的住址被人肉,顧景行沒事吧?”
“沒事。”
就他那個來勢洶洶、興師問罪的架勢,齊鈞朝心道,有事的應該是被人鑽了空子的自己。
“那就好。”向小南放下心,也懶得追根究底照片的事,轉而開口趕人,“一會兒顧景行來了你告訴他我今晚有事,明早回,不用擔……”
“你自己說去!”
齊鈞朝被這一樁解一樁的事鬧得頭疼,想到顧景行的行事作風更是直按太陽穴:“大晚上的,到底有什麼火燒眉毛的急事?”
向小南打了個哈欠:“今晚小方警官有事找我幫忙。”
“什麼忙非得挑這個時候?就算是要查方婕的死也不……”
話到一半,見方知誠突然變了臉色,齊鈞朝才終于意識到不對。
果然,向小南聞言,眼裡的困意瞬間褪的幹幹淨淨,盯着眼前的兩人,一字一句道:“為什麼要查方警官的死?她不是在抓捕罪犯時胸口中槍、因公殉職嗎?”
至于那個持槍的犯人,被另一個警察當場擊斃,隻比方婕晚死了幾秒鐘。
這是當年方婕的同事、警察局的警察親口告訴向小南的。
齊鈞朝是真沒想到方知誠又是制造追尾又是墓前巧遇,還刻意提起什麼故人遺物,大半個晚上都快過去了,到現在竟然什麼都沒告訴向小南。
最後竟然是他這裡漏了口風。
事實上,齊鈞朝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這事。
向小南一到文城,大晚上冒雨也要去祭拜的人,為了謹慎起見,他動了齊家的關系去查了查,才發現當年那把殺了方婕的手槍,至今沒查到來源。
那個敢當街持槍殺警的犯人,雖前科累累,但在此之前不過是個慣偷,方婕追擊的時候,根本沒想到對方會突然掏出一把槍。
她毫無防備的,死在槍口之下。
“而那個開槍的李根,本身并沒有任何能夠接觸槍支的渠道。”齊鈞朝頓了頓,“那把槍,就像是憑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