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是他齊鈞朝知道,而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把柄之所以能成為把柄,就是因為被拿捏在一方手裡,一旦被公開,也就失去了威懾,隻剩下魚死網破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齊鈞朝并不想正面對上王家,顧景行那頭滑不留手至今沒能談妥,原以為留給幾方博弈的時間還多,卻沒想到向小南不管不顧,眼看着就要直接掀桌了。
“我們之間的合作還在談……”話到一半,齊鈞朝才反應過來從始至終他們商談的對象都是顧景行,不得已改口道,“顧景行知道嗎,他也同意你這麼做?”
“我寫我的小說,為什麼要他同意?”向小南語氣随意,“至于知不知道,他追《尋骨》的更新,應該是知道的吧。”
齊鈞朝看向她,就像是在看一顆危險的不定時炸彈,勉強忍了脾氣,繼續好聲好氣問:“向小姐,我能知道你這樣做的理由嗎?”
向小南擡眼,道:“我把那個U盤從趙菁茜的骸骨中帶出來,不是為了讓它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把柄的。”
齊鈞朝并不相信她的說辭,立刻反駁道:“你若是想公布U盤裡的内容,随時都可以,可你将它給了顧景行。”
“因為它可以是顧景行手裡的一個籌碼,但不能是見不得光的。”
顧景行答應過她,無論裡面藏了什麼樣的秘密,都将得見天日。
向小南拿起面前已經涼透了的茶杯,輕抿一口:“可你,或者說你們卻都在逼他藏下這個秘密。”
言罷起身,推門離開前,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回道:“對了,我一會要出去,麻煩告訴劉姨,晚飯不用留我的。”
齊鈞朝坐不住了,茶杯猛的往桌上一擱:“你知道外面有多……”
“我知道。”向小南打斷他的話,“可不是齊二少自己說的嗎,文城是安全的。”
這還是向小南住進齊家之後第一回出門,齊鈞朝不可能硬攔着她,但也決計不敢由着她自個兒出門。
今天的這一壺茶其實并沒有白喝,至少齊鈞朝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所有的合作都談的萬分順利,卻偏偏在U盤一事上,顧景行至今不肯松口。
那麼一個精明世故的生意人,卻因為向小南的緣故,堅持一個有百害而無一利的選擇。
若顧景行的這位心尖尖真在文城出了什麼事,齊鈞朝毫不懷疑,他能瞬間翻臉不認人,變成一條見誰咬誰的瘋狗。
因此再是身後焦頭爛額一大堆事追着,齊鈞朝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跟着一起出了門。
他原以為向小南非要在這風口浪尖上冒着風險出門,必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可向小南在花店買了半車的花後,直奔郊外墓園。
齊鈞朝原本還想着她一個土生土長的晉城人,怎麼會有這麼多葬在文城的故人,跟了一會兒後才發現,她根本就不認識那些墓碑下的人,隻是瞧着那塊碑舊了,沒有祭拜的痕迹了,就挑出一束花放在墓前。
一個下午,她走遍了兩座墓園,眼見天色漸晚,卻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
齊鈞朝忍了半天,終于還是沒能忍住:“你到底在做什麼?日行一善,送花童子?”
向小南整理花束的動作未停,語氣仍舊平淡:“八年前他們幫我指過路,我過來道謝。”
“給你指路?誰?”齊鈞朝話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扭頭去看身後密密麻麻的群墓,“你說……他們?”
向小南沒答,她還要去林景公墓看望方警官,抱着花率先坐進副駕駛。
齊鈞朝一邊開車,腦海裡卻不自覺地想起查向小南資料時,看到網上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南瓜燈可以見鬼。
當然,這種荒唐傳言他不可能相信。
但他一直沒想明白,就連星圖都不能确定U盤的存在,跟趙菁茜八竿子打不着的向小南,又是從哪裡得到U盤被藏在棺材中的消息。
還有安坪村那個叫阿泰的綠發青年,言之鑿鑿,說自己曾見到向小南在和鬼說話,不止一次。
在趙菁茜的卧室中,還有被水淹沒墓地裡,都是他親眼所見。
齊鈞朝沒由來地打了個寒戰,使勁晃了晃腦袋,試圖把冒出來的詭異念頭甩出去。
“砰。”
前面的比亞迪突然急刹,被亂七八糟念頭分了神的齊鈞朝沒注意,一頭撞上車尾。
索性撞得并不嚴重,那車主也是個好說話的,連連道自己急刹也有責任。
責任各擔,車也自個兒修自個兒的,前後不過五分鐘,齊鈞朝處理完這起小小的追尾事故重新上車,卻見向小南皺着眉頭若有所思,于是開口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
“那人的聲音,好像有些耳熟。”隻是她在文城并沒有什麼相熟的活人,因此思索片刻又搖了搖頭,“可能是我聽錯了。”
齊鈞朝可沒忘記眼前這位如今有多招人記恨,立馬提高警惕。
這種警惕,在林景公墓山下看到那輛車尾凹進去的比亞迪時,達到了巅峰。
向小南還在不同的碑前贈花,齊鈞朝卻已眼尖地看到那位車主的腳步,停在了方警官的墓前。
懷裡的花還剩下最後一束,金燦燦的向日葵。
向小南自己常年一身黑白,每次來墓前,帶的卻都是最明亮朝氣的顔色。
她彎下腰,正要将向日葵花放下,就聽旁邊有人突然道:“她其實不喜歡黃色,尤其是這種明豔豔的黃。”
這還是向小南頭一回在方婕的墓前遇到其他人,她握着花束的手指一緊,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不喜歡啊……”
“不過那個明黃色的皮夾,她當年期待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