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杜紅娘都快吓破膽了。
她之所以會在夜深人靜時潛入此處,純粹是因為對白日的留影石美人心心念念,既然無法通過正常的買賣途徑獲取,便打算采取些非常規的手段。
手中的迷魂香無色無味,混入空氣中完全不會被人發覺,隻要吸入少許分量,則必将昏昏沉睡十個時辰,不論外界發生怎樣大的聲響都無法醒來。
她方才正要點燃這支香,結果轉眼之間,身旁居然多出了一道幽魂般的詭異身影。
對方出現得無聲無息,随之而來的卻是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如同無孔不入的黑暗,讓她渾身僵硬如石,腦子一片空白。
杜紅娘也曾感受過大能修士的威壓,那是在與其他門派交流鬥法期間偶然溢出到鬥星台外的靈氣波動,僅僅是一絲就足以摧毀山頭,攪動狂風。
那會兒的她以看好戲的心态在遠處鼓掌歡呼,然而此時此刻,當所有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如同千鈞重壓落在一點,她覺得自己連呼吸都無法做到了。
振作……振作!
杜紅娘在心裡沖自己大聲咆哮,拼了命地努力調動身體的每一寸肌肉,最終成功奪回了右手臂的部分控制權。
她大喜過望,立刻抓起地上的迷魂香湊到自己鼻子邊,又使勁渾身解猛吸了兩口。
然後便如釋重負地暈了過去。
甚至都沒發現恐怖氣息的主人正是自己此次夜行的目标。
将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安瀾:“……”
“小銀”用手掌扣住杜紅娘的脖子,将對方從地面高舉到了半空,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雖然記憶渾噩不清,但他感覺從前的自己應該更強,不需要動手就能将冒犯者的腦袋輕易削下。然而如今不僅在行動速度上遲緩了不少,還像是被塞進了一個狹窄逼仄的容器中,各方面都受到了明顯的限制。
很不自在。
但這不妨礙他解決一個居心不良的偷窺者。
似乎存在某種規則力量在影響着他,命令他時刻以主人安瀾作為最優先的考慮。
這種規則來源于胸口緩緩轉動的陣法,不是非常具有約束力,也許略微努力一番能夠掙脫。
但他卻一點掙脫的想法都沒有,甚至還甘之如饴。
畢竟瀾瀾那麼可愛,明亮的眼眸中藏着比漫天星辰還要璀璨的光彩。
當她埋入自己懷裡的時候,他感覺就像是擁抱了整個世界,心潮澎湃,激動萬分。
并且無比希望那一刻能夠永恒。
這樣想着,“小銀”飄遠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到了昏迷的杜紅娘身上,銀灰色的眼眸冷漠無情,如同在看向死物。
修為低微的蝼蟻。
偷偷摸摸躲在屋外,既然心懷不軌,不如直接殺了了事……
“你先把人放下!”安瀾認出了杜紅娘。
“小銀”看了她一眼,沒有動作。
這讓安瀾突然意識到,面前的家夥已經不是自己的靈體護衛,而是某種趁機而入鸠占鵲巢的外來者。
她也來不及生氣了,指尖微光閃過,打算先将杜紅娘救下再說。萬一對方在此處殺人棄屍,指不定會招來什麼麻煩,這絕對不是她願意見到的事情。
“小銀”卻在這時溫順地放開了手,仿佛不是不聽話,隻是動作慢了半拍。
完了還用期待的眼神注視着安瀾。
安瀾:“……”
安瀾:“謝、謝謝 ?”
對方眼裡的光芒瞬間黯淡下來。
安瀾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也發現他似乎沒有敵意,指不定先前的那句“不記得”還是大實話。
她留了一絲神識警惕,然後從昏迷不醒的杜紅娘手中摳出了一支香。
……總不至于是大半夜來拜我吧?
她湊上前去聞了聞,發現其中夾雜着某些會令人産生精神疲憊和困倦之意的氣味,再結合杜紅娘如今失去意識的樣子,不難猜出這應該是書中曾經提到過的迷魂香,或者類似的東西。
安瀾心情微妙,這姑娘可真是執着啊。
她将人拉到走廊一頭的角落裡放着,然後便假裝全然不知的模樣,一溜煙回到了房間裡。
“小銀”緊随其後飄了進來,身體力行地提醒安瀾方才的對峙還沒有結束,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出來的一具靈體護衛,居然沒用幾年就被别人奪舍了。
她終于記起來要發怒。
擡手一揮,比先前還要堅韌靈活數倍的藤蔓再次将“小銀”鎖縛,其中一根徑直入侵到魂體之中,末端彎曲成吹毛立斷的鐮刀形,将将懸停在核心陣法上方半寸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