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來雪從來都不是一個老實敦厚的姑娘。
盡管她習慣性給人營造出那樣的印象,并且能夠僞裝得近乎出神入化,但她本質上還是度量很小且野心很大的,對于任何潛在的威脅都會想要在第一時間排除。
安瀾就是這個威脅。
阻礙她進入外門的威脅。
在發現秦師姐似乎很喜歡安瀾,甚至有意無意提起的時候,戚來雪就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
五年一度的雜役弟子晉升考核通常會有兩個通過名額,一個是給在考核中表現得最為出色的,一個是給在日常工作中表現得最為優秀的。
前者代表天賦和資質,結果如何衆人有目共睹,摻不了多少水分;後者則更多的激勵和鼓舞,帶有一定程度的主觀偏好。
負責雜役弟子事務的秦三月,則是曆屆晉升考核中主觀偏好的主要來源。
戚來雪心知當今世道,普通人的性命輕薄如紙。她在拜入魔門的那刻就決定要用最快速度擺脫雜役弟子的身份,真正踏入修行之路,而不是靠着一本沒多大用處的基本功法強身健體。
她想盡辦法與秦三月拉近關系,經過一年锲而不舍的持續努力後終于有了成效。秦三月不久前曾對她說,倘若有幸進入外門要心懷感恩,這已經是近乎明顯的暗示了。
外門考核在即,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戚來雪決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
蛇雕法器能夠将人的精神折磨發瘋,擅闖禁地被發現是死罪,不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秦三月收回對安瀾的青睐。
今夜她是親自把法器交到安瀾手中了的,那便不會有閃失——戚來雪懷着如此的确信,靜候時機激活了蛇雕之中潛藏的魔息詛咒。
這件法器是她偶然獲得的寶物,分别在半年前和一個月前助她鏟除了兩個對手。
結果才将法決念完,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陰冷。
屋裡突然變得非常陰冷。
可如今正值初夏時分,按理來說不論早晚,空氣中都該充斥着躁動不安的熱氣,寒意又從何而來?
戚來雪裹緊了睡衣,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太冷了,仿佛瞬間置身于冰天雪地,雖然沒有一絲風,冷氣卻可勁往她骨子裡鑽,如同無數條瘋狂蠕動的小蛇……
蛇!?
戚來雪這才驚悚地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的卧房放眼望去皆是密密麻麻的蛇影。
它們重疊糾纏着遊向這邊,越接近床變得越小,直到縮成毛發纖細的斑斓線條,沿着床架匍匐而上。
戚來雪渾身汗毛立起,一聲尖叫劃破天際。
她猛然掀開薄被單,隻見不計其數的蛇影正在攻城掠地,不少已經爬到了自己身上,咬破血肉鑽入皮膚之下。
直到此刻,她終于開始感覺到如同針紮般的綿密痛楚,正從四肢、從胸口,甚至是從腦殼上源源不斷傳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戚來雪瘋狂大叫,身體内部的疼痛也愈演愈烈,仿佛是那成千上萬的細蛇在分食她的五髒六腑,啃噬她的筋骨脈絡。
她的腦子已經亂成一團漿糊,慌不擇路地滾下床,結果是掉進了蛇窩。
明明從床邊到門口隻有不到五步的距離,然而她的雙腳被潮水般的細蛇死死纏住,連半步都分外艱難。
戚來雪恐懼得無以複加,混亂中,她的目光掃到了盤旋于屋檐橫梁之間的細長黑影。
雖然因為光線昏暗不甚明晰,但那彎曲纏繞的姿态,以及疑似頭部位置的兩道猩紅光點……它極有可能也是蛇!說不定還是操控着一切的罪魁禍首!
蛇……蛇……
電光石火之間,戚來雪腦海中閃過某些記憶片段,繼而恍然大悟。
對了,是那件詛咒法器!
她心中狂喜,掙紮着想要念出停止法決。
然而就像是被對方察覺到了一般,更多的細蛇内外夾擊遊向了她的喉嚨,讓原本到了嘴邊的話音變成破碎的音節。
房梁上的蛇影滿意地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俯瞰欣賞下方人類的慘狀。它嗅到了熟悉的絕望氣息和崩壞味道,食欲已經被勾起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