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銘微一點頭,“今晚多謝少将,我和姐姐就不打擾了。”
說罷,他輕輕握了一下陳沨的手臂。陳沨深吸一口氣,低頭跟上他。
兩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出口外,留下秦衍一個人站在原地,半晌沒動作。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皺起了眉,審視般直勾勾地看着那片空無一人的夜色。
那個omega……叫陳霖。
“陳霖……”秦衍喃喃念出這兩個字,直覺自己忽略了什麼。但怪異的微妙感像是淺水潭中與泥沙同色的小魚,不等他伸手去抓,就敏捷地竄到了看不見的地方。
秦衍緩緩舒出一口氣,将心底的異樣暫時壓下,低頭打開通訊器,調出了一份文件。
文件左上方,是陳沨身穿軍裝的證件照,左側開始,詳盡地寫明了她的個人履曆。一枚不起眼的灰色印章像是水印一般蓋在了左下角,其上,兩串鈴蘭花圈着一隻張開翅膀的蜜蜂。
這是安德倫為了表忠心,上供的皇室“學習資料”。
秦衍打開軍部内網,将這份文件上傳至郵箱。在進度條向前推進的同時,他在收件人那一欄中輸入了周銘的内部編号。
【上将,你知道你本該陣亡的下屬在緩沖帶區當星盜嗎?】
他快速打下這行字,然後手指停在了發送鍵邊。
幾秒,十幾秒……
秦衍遲遲沒有按下去。如果此時有人站在他身邊,就會發現秦衍的神色絕對不算上好,是那種混着點惱火的糾結。
——我這樣是不是有點像威脅?
……
過了大概有半天吧,秦衍一個字一個字地删幹淨了郵件,退出頁面,向盛長恒發送了通訊申請。
兩分鐘以後,申請通過,通訊器中傳來了盛長恒疲憊的聲音。
【我是盛長恒,什麼事?】
秦衍瞥了眼懸浮屏,似乎是想問什麼,但最終沒有問出口。
“我在緩沖帶區發現了有關第一軍團的特殊情況,您能幫我聯系一下周銘上将嗎?”
……
盛長恒不說話,隔着屏幕秦衍都能想象得出對面老頭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秦衍不屑冷嗤,“我沒打算找麻煩,真的有特殊情況。”
盛長恒似乎發出了點動靜,秦衍不确定那是不是一聲短暫且焦慮的歎息。他含糊地說道,【知道了,我回頭跟閣下提一嘴,你先看着處理。】
說完就挂斷了通訊,仿佛怕秦衍追問一樣。
通訊器界面跳轉,周遭重新安靜下來。秦衍沒動,神情莫測地凝視着懸浮屏上的名字。
……
“少将。”
一聲呼喊打斷了秦衍的思路。
秦衍看向出口,發現叫自己的是易格。他收斂心神,擡步朝那邊走去。
但突然間,他捕捉到了一絲很難形容的氣息。
那是omega留在這裡的淺淡信息素。
像是雨後潮濕的花園中,沒有被水汽壓下的清苦花香。香氣浮動在空氣中,得很用心地尋找,才能在深綠繁茂的葉片叢裡撥出一支白薔薇。
秦衍瞳仁微微收縮。
·
星塢外。
陳沨整個人處于一種極度焦躁的緊繃狀态中。她拉開懸浮車車門,等周銘坐進去以後,利落跳上,嘭一聲帶上門。
周銘看了她一眼,靠進座椅裡,從下方小冰櫃裡挑了兩瓶水,一瓶給自己,一瓶遞給陳沨。
他的冷靜無形中安撫住了陳沨。陳沨瞪着水,片刻後抹了把臉,接過瓶子,悶不吭聲地坐了下來。
“抱歉,上将。我應該去換臉的。您覺得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陳沨低着頭啞聲說道,“那個叫秦衍的已經徹底确定了我的身份,如果他上報,結合您最近失蹤,軍部一定會派大量人手前來調查。萬一他們順藤摸瓜……!”
“秦衍不會上報的。”
陳沨猛地擡頭,眼底驚疑不定。
周銘将耳側的全息面具摘下,放在桌上,“你不認識他嗎?他是元帥的孩子。”
“……啊?”陳沨茫然。
周銘口中的元帥無疑是指秦兆華。但陳沨不管怎麼想,都無法将帝國元帥凜然威嚴的臉和剛才那個站在陰影中,沉冷森然的年輕軍官對上。
她的心跳慢了下來,無意識地幹咽了一口,“他和元帥一點都不像。”
“他應該更像他母親。”
雙子塔星塢緊鄰一片繁華的商業區,兩側巨幅廣告牌和立體投影交相輝映,閃爍着絢爛的光芒。
周銘側眸看向車窗外,一片片光影自他眼底略過,恍如回憶倒流的具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