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進晚宴大廳,賓客和服務人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交談。水晶吊燈、繁複帷幔和錯落擺放的古董字畫讓一切古典高貴。空氣中浮動着類信息素的清淺香氣,勾着衆人的感官。
皇室慣用這種手段營造暧昧又典雅的氣氛。
安德倫半是好奇半是套近乎地繼續問,“您找上将有事?”
秦衍随手從旁邊拿了一杯酒,頓了會以後,慢悠悠地給了回應,“将級以上的軍官任命,需要最高統帥許可。這規矩你知道吧。”
安德倫不置可否。
秦衍:“周銘沒同意軍部給我授銜。”
……
安德倫一下子閉上了嘴。
秦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輕輕轉動手中的酒杯。
這就很有意思了。
雖然法律沒有明文規定帝國元帥的就任年齡,但出于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年齡潛規則,周銘暫時隻任上将一職,代掌元帥的實權。
自秦兆華死後十二年來,所有人都默認将級以上軍官任命的授銜文件,該交由周銘親自簽字确認。
他不給秦衍授銜,名義上不影響秦衍的少将職位。畢竟軍部現在的最高統帥是三位上将,周銘不認可,盛長恒和謝爾頓兩位上将也可以授銜。
但真正追究起來,秦衍沒資格被叫少将。
這已經不是為難了,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周銘再怎麼也不該不認可秦衍用命打下的軍功。如果不是因為軍部的絕對獨立,内部消息封鎖機制森嚴,這消息傳出來,夠帝國日報十天的頭版頭條。
安德倫讪笑起來,低頭悶了口酒,裝沒聽見剛才的話。
秦衍哼笑,“你說——咱們上将這麼做是想幹什麼?我到底哪裡得罪他了。”
秦衍的眼珠是澄澈的琥珀色,在大廳璀璨的燈光下,顯出一抹獸類般的淺金來。他還是笑着的,但笑意不達眼底,莫名讓人不安。
安德倫有點怵了。
他沒想到秦衍真這麼不馴,才升少将就敢劍指帝國未來的元帥。
雖然說這事是周銘先挑起的,但換了别人,被最高統帥為難,怎麼也得忍下來。秦衍不僅不忍,還随便告訴他這個“合法間諜”,不怕他把消息賣出去嗎?
安德倫可不敢蹚這趟渾水。
他賠笑,幾乎是求饒般地給秦衍透露了一個消息,“我聽朋友說,上将下周二回來,您要不到時候去堵閣下吧。”
……
秦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後朝他舉了舉酒杯。
安德倫趕緊舉杯和他一碰,接着找借口逃也是地跑了,生怕被卷進軍部的權力争鬥中。
他一走,秦衍就收了面上的笑意,沒什麼表情地盯着安德倫的背影。
下周二?
……
還有八天。
秦衍磨了磨牙。
但也不是不能等。
正當他打算找個地兒躲清淨的時候,一人匆匆穿過人群,叫住了他。
“少将,有件事要和您說。”
趕過來的人是盛長恒上将的副官,第九軍團歸盛長恒管轄,所以這人是秦衍上司的秘書。
秦衍态度稍稍端正了點,“怎麼?”
副官臉色極為難看,但大概是不想讓秦衍看出端倪,于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來。
“算是突發情況。兩天前,二皇子埃文·蘭斯爾特被情人刺殺,屍體今早才被發現。皇室那邊追查以後确認,刺殺二皇子的女omega很可能是反叛組織培養起來的,現已逃回緩沖帶區。”
“緩沖帶區的情況您知道,皇室沒法派人進入那裡追查抓捕,所以将這件事轉交給咱們。上将準備派您去處理。”
秦衍當然看出了他的不對勁,而且确定副官跟自己說的事情和他竭力克制的異樣無關。
但他向來不愛管别人的閑事。
“讓别人去吧,我最近有事。”
副官沉聲,“少将,這是命令。”
——半個小時前,第一軍團傳回了周銘失蹤的消息。
秦兆華十二年前犧牲在蟲潮中,雖然死因對外已經蓋棺定論,但這麼多年來,軍部高層依舊對此抱有疑慮。
現在,未來的最高統帥周銘閣下秘密追查帝國境内的蟲巢,突遭橫禍,生死不明。
兩件事情連在一起看,很難不讓人多想。
比如說——是不是議會想奪權?是不是有人要分裂軍部?
當務之急,首先是封鎖消息,其次是将身份特殊的高級将領,分散調到帝國内勢力鞭長莫及的地方。
這其中,秦衍的名字在第一行第一列。
另一邊。
無人知曉的蒼茫宇宙之中,緩沖帶區附近。
一艘龐大的星盜團戰艦捕捉到了一隻殘破的逃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