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影影綽綽，聲音離我而去。你為我取名“千聲”時，定是希望我聽見他人的聲音。

但是我還是辜負了你的期望，非常抱歉。

我眼裡看見的最後一個畫面，還是你。

你握着我的手，告訴我你不會再松開。你說了好多好多毫無感情的鼓勵我的話，說你信我一定能度過這關，但你不知道的是，你眼裡滿是悲傷。

你大概從來不看自己，我從未見你照過鏡子。

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不喜歡一件事物的時候會耷拉着眼角，擔心一個人的時候會下意識抿着唇，緊張的時候會摩挲着手指……你真的好喜歡做小動作，當然這些小動作也十分可愛。

随着視野裡最後一點火光熄滅，天上出現了無數星辰，浩浩瀚瀚地閃爍着，你說它會不會像一片海？

我從來沒見過海，但我想象中的海就是這個樣子。它真的非常漂亮，說是你曾旅居的地方都不為過。

如果以後……我是說，如果我還有以後的話，我們一起去看海吧。

很神奇的感覺。靈魂好像跟身體抽離開來，剛剛疼得喘不過氣來，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整個人輕飄飄地往上浮，難道人死了就會看到這副景象？

一個愣神，景象再度變化，一座恢弘的宮殿立在流雲之上，仙氣缭繞的樣子。我來這裡之前，夢到的神明居所便是這樣。

心念微微一動，宮殿就到眼前了。

我淩空而行，認出這是離宮，我甚至可以找到我曾經住的那個房間，裡面的時間依舊和緩。房間外一圈又一圈金黃色的楓葉，熱熱烈烈燒了滿山，房間裡你送我的常青藤還是一片青翠。低頭往下看去，是衆生跪伏，俨然若君王。

我心知那些都是虛無缥缈的幻象罷了，衆生在我心裡的地位，委實還不如眼下的一株常青藤。

陽光照進屋子，一陣暖意，讓人不禁想起很多次的午後金光，神明的面龐，與之臉上浮現的笑意，一切都那麼美滿。

我伸手撫摸着堅韌的葉片，心想若神明真居住在天上，最震撼人心的場景也不過如此。不染塵埃，不沾風雪，遺世而獨立，這是我想要神明成為的模樣。

然而，我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如此愛着世間，除非人們的願望如此，否則想必你也不會遠離人群。我想要你成為的樣子始終是虛妄的，存在這種私心，又與那些對你一面頂禮膜拜一面提出諸多要求的人有什麼不同呢？

我立于雲層之上時，看見衆生對着神許願。我不由捧起撒下的金光碎屑，雙手合十，一時又起了濃濃大霧。

我聽見遠處衆生唱頌，千聲入耳。恍然間，竟不知今夕何夕。天地之間忽如剩下我一人，隻有我對着天地之間的空無一物而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