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真不愧是他的神。
青小團子放下心來,哇的一聲就開始哭。
“哎,有話好好說,你别哭啊。”
堂堂鎖雲閣閣主,塵無咎大人,對着一個莫名其妙哭了、還哭得超兇的小團子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一會變了根糖葫蘆,一會變了個小撥浪鼓試圖哄孩子。
“呃,那個,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你應該沒說謊,哎……我也沒說這事是你幹的啊,我們回家好不好?别哭了……”
亦绯天面無表情地看完了前面一段,看到這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想不到還有這樣的意外收獲,塵閣主原來是這般溫柔之人。”
白鹿欲言又止。
“他對自己人倒是不錯。”亦绯天如此評價。
“那個……尊主,您不覺得淩清寒那件事有些奇怪嗎?”
“他想上天那件事?”
“對,您說……他會不會知道了什麼?”
亦绯天幽幽道:“他最好真的死透了。”
白鹿道:“不過若是塵無咎出的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可是,你覺得淩清寒是個正常人嗎?”亦绯天悠悠道,“對付瘋子,就要用瘋子的思考模式。他既然敢那麼做,想必做好了躲避報應的準備。”
淩獨蔺跟塵無咎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捧着腦袋問他:“無咎大人知道這個幻境要怎麼破嗎?”
塵無咎卻拿起那枚血玉,若有所思:“你說你丢失了一部分的記憶,我想,真正能為你破局的人還沒有出現。”
淩獨蔺瞪大雙眼:“怎麼會?”
塵無咎笑道:“怎麼不會?傻孩子,你的因果并非是我啊。”
淩獨蔺豎起手掌:“我發誓,無咎大人是我最敬佩的人了!若此言——唔唔!”
塵無咎捂着他的嘴,無奈道:“不要随便發誓啊。喜歡誰就喜歡誰,不喜歡誰就不喜歡誰,要誓言做什麼?對了,你這玉從哪來的?我給的?”
淩獨蔺唔唔抗議:你捂着我嘴我怎麼說?
塵無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松開手。
“是閣主給的呀,讓我好好收着,還說這不是什麼好東西,會惑人心智。”
塵無咎笑着點點頭:“我說得沒錯。”
淩獨蔺委屈道:“可是閣主還說,這玉本是一對,如果遇到有另一枚玉佩的人,就說明我與那人有緣,就把玉佩給那人。”
塵無咎笑起來:“聽起來像我會做的事。”
淩獨蔺撅起嘴:“可是這玉還在這兒呢,是不是我根本沒遇到啊?”
塵無咎:“不是。”
塵無咎輕輕搖了搖那枚血玉:“這枚玉,屬于七年後的幻境時空。”
“這也能看出來?”
塵無咎停頓良久,輕輕道了聲:“嗯。”
“那這幻境要怎麼破呢?”
“你進幻境之前不是聽我說要去一家茶館麼?去罷。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就能與你夢中所想之人重逢。”
淩獨蔺如此聰明,也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我不是你想見的人,也不是能為你破局的人,所以我幫不了你了。
——但是我永遠在你身邊,為你指明方向。
淩獨蔺忽而從床上爬下來,跪好,認真對着塵無咎拜了拜。
“我想,若您未曾選魔道,您一定會是一位溫柔的神明。”
而塵無咎等他跪完,将他扶起來。
“這世上已經有一位溫柔的神明了……我相信,你也會喜歡他。”
那時的淩獨蔺并未聽懂。
直到,他在他的夢中看見了一片桃花。
那瓣桃花,不随季節流轉消長,明豔而溫暖。
夢中的紅衣仙尊笑着看他:“你是在等我嗎?”
青斂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
“對不起……是我讓你等我太久了。”
真實的時空裡,塵無咎是這麼說過。
“今後若是遇到戴着另一枚玉佩的人,就把這一枚也給他吧。”他的閣主大人突然想起似的,随意地補充道。
“啊,對了,記得問問他有沒有想起什麼往事。”
塵無咎神機妙算,原來一切都應在這兒。
原來,他的因果是……
他終于想起來了。
怎麼會忘卻……
“師尊……”
夢境碎裂,紅衣人化為無數桃花,對他微笑:“乖徒,我在未來與真實之處等你歸來。”
淩獨蔺跪坐在地上,撿起一瓣桃花,握緊。
淪為殺人利器,有朝一日也會生出良知,為一人收斂嗎?
他想,會的。
一定會的。
所有悲痛過往,若終點之處可以遇見你,那再走他一次又何妨。
七年種種,他不曾動搖。當手上染血之時,當放下屠刀之時。
這漫長的折磨中,他一次次突破過去的自己。
然後,時間終于卡在了蕭府那一天,他終于要見到他。
十四歲的淩獨蔺剪下花枝上多餘的枝葉,發起了呆。
“淩兄?”
“我已經不是淩家人了,蕭兄……蕭公子還是喚我‘青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