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白瑕眼睫緩慢地眨了眨,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可是”什麼。
精神透支太大,短時間内,怕是恢複不過來。
亦绯天拉着他的手,貼在他自己的胸口:“它們就在這裡。”
白瑕喃喃重複:“它們就在這裡。”
他忽然眼睛一彎:“我抓住它們了。”
随即倒了下去。
亦绯天眼疾手快地接住他,把他安置在床上。
他坐在床邊,響指恢複了房間的光照。半晌,歎了口氣。
“若是那個老頭在,不知道要有多高興。”
慕陳自幼入道,入道之時,曾問司命何為“道”的最高境界。
司命說了六個字。
以我心,觀世間。
因為覺得自己的道是天下大道,無往不利,适應天下生靈萬物,故為最高境界。
說白了就是要心懷天下。
反正他啊,是做不到了。
亦绯天凝視着少年的睡顔,心中默念:“此子來日必成大器。”
落紅居内,今天的青斂也在澆花。
落紅居在清水居裡面,兩者之間隻隔着道栅欄。落紅居内有水榭,水車借水力不時運轉,翻滾滌新上下遊的水流。除此之外,它還有個重要作用:促進水内生物繁殖,尤其促進魚類産卵。
青斂沒來之前,亦绯天很喜歡來落紅居水榭轉悠。然後每年吃掉缭雲峰溪水裡27%的珍異魚類……
“你倒是很有閑情逸緻。”亦绯天這樣說了一句,但沒什麼責備之意,從芥子裡翻出了一袋魚食,往緩流的天然水池中撒了一些。
裡面有亦绯天哪年間心血來潮随手放進去的大紅錦鯉,見到亦绯天終于想起它們了一時間都紛紛現身,攪起水波遊來遊去,聚在一處等着被投喂。
青斂站着看他吊着它們的胃口,魚食拿在手裡遲遲不撒,有些好笑。
“師尊在等什麼?”
“等一個老朋友。啊,它來了。”
青斂循聲望去,隻見一條巨大又花紋絕美的錦鯉朝紅衣人遊了過來。錦鯉們見了,都紛紛讓開一條水路。
那條錦鯉優雅地打了個轉兒,從水面飛躍出來,吻了吻亦绯天的手。亦绯天點頭緻意,無言地将魚食投喂了下去。
青斂啧啧稱奇:“不知師尊手裡的魚食是哪裡來的?”
“這個麼,找别的峰要的。”亦绯天晃了晃手中特殊材料制成的小袋子,“仙草峰特制魚食,靈氣豐富,口感極佳,不管是小魚苗還是老魚精都喜歡吃。”
青斂哈哈大笑起來。
亦绯天喂完了魚,慢悠悠問道:“你似乎并不想入道修仙?”
“凡人哪有不想成仙的呢?”青斂繞開回答,“我隻是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來到流雲大陸,進入流雲宮。”
“你很有自己的想法。”亦绯天看着風景,語氣平淡,聽不出是褒是貶。
聰明如他。青斂笑了。
“我想,師尊并非是常人,大概也不會覺得我有何不對。”
亦绯天幽幽道:“好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隻能訓斥了。”
青斂忍俊不禁。
“師尊今日可是不生氣了?”
“……别提這個,忘掉它。”亦绯天不自然地解釋道,“昨天真的是喝多了,一覺醒來頓時覺得可有可無,也就消氣了。”
“師尊昨日與誰喝的酒?”
亦绯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這做什麼?想認識認識?”
青斂含糊地“嗯”了一聲,“不方便說嗎?”
比起師徒,他們更像一對知己,忘年的那種。
亦绯天默默想了一會,道:“以後會認識的。”
“嗯。”
青斂神色平靜,好像知道會是這個答案,蹲下身子又開始擺弄花草。
亦绯天覺得他看起來不太高興。本來要說的一句“你真的很喜歡花草”悄然改了口。
“我隻是跟他喝了酒,你别……”亦绯天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說,“不開心?”
青斂怔然頓了下,小聲嘀咕道:“我有什麼可不開心的……”
是有人會不開心,但是不開心的那個人不應該是他。
他心裡一片茫然,腦子也有些鈍,好像一下子什麼都運轉不利索了。手捏着葉子,拈去塵土——他現在隻想摳着塵土玩。
“你選擇跟我走,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閣主?”
青斂知道這個問題總不能一直避而不答,尤其是在亦绯天默許他考慮是閑置養性還是入道修仙的情況下。
“最開始是因為閣主。”或許是多年的思考習慣讓他已經無法保持思維凝滞的狀态,青斂思路立刻清晰起來,選了個對自己而言最合理的回答,“但是逐漸地,是因為仙尊了。”
“哦?”亦绯天笑起來。
他笑起來實在是好看極了,青斂有些不敢看下去。
“閣主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