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也很忙呀,爸爸媽媽。”小漁又摘了兩顆葡萄下來,擦過之後遞給自己父母,但二老搖頭沒要,他就全塞進了嘴裡,面頰鼓鼓的,像倉鼠,他語速不快,但說出的話很是笃定,“我知道陸先生不會總是陪我,就像我也有自己的學習和工作,不能總是陪他一樣。”
“如果他真是強勢的人,我沒法去上學,也沒法開直播,我會成為一隻真正的小狗,被他豢養在陸家,每天隻曉得等他回來陪我,或是被他帶在身邊……可他沒有這麼做,他允許我不時時刻刻陪着他,我也允許他不能時時刻刻陪着我。”
小漁揉揉臉,感覺牙根被葡萄凍到了,有些涼,說出的話卻溫熱。
“我不想當小狗,我想當人,所以我也要接受人類的規則,”他說着,眼珠子轉了一下,覺得自己說的話對身為人的父母來說可能有點抽象,連忙說起其他的,“唉呀,快告訴我吧爸爸媽媽,這個茶餅要放哪裡呀?”
……
江城的冬至習俗很多,要祭祖,要團圓,也要吃餃子。
池家沒有多餘的親戚,就算有也因為現實原因早不來往了,池媽媽在池家如此強勢、池朝陽早年急着送池漁出國,都是因為家裡的這些矛盾,他們隻有蠻橫了,才能保護好池漁。
隻可惜原主并沒有在離開世界之前意識到父母的用心,祭祖的時候小漁就想,還好替換池漁的人是自己,他就算沒有那麼出色,但他本能地擅長調和人際關系。
有他在,也能替原主讓池爸爸池媽媽更開心些。
他在心裡想着這些,就聽池爸爸兩手合十,對着祖宗念叨:“爸、媽、爺、奶、祖宗保佑,讓小漁身體健康,萬事順利,直播事業紅紅火火,孩子現在可是大網紅了,多虧祖宗……”
小漁聽得臉熱:“這也需要跟祖宗說嗎?”
池媽媽在一旁拉着他一起拜:“要的要的,你直播做得這麼好,當然得跟祖宗說一聲,讓大人們一起高興。”
小漁連忙點頭:“那爺、奶、太爺、太奶、祖宗保佑,讓爸爸媽媽身體健康,萬事順利,爸爸廠子一切都好,媽媽升職加薪,但也不要太累,爸爸媽媽都很努力,拜托讓他們心想事成!”
池家二老笑着看他許願,等他說完,池媽媽補充了一句:“還有陸宜銘,把他也捎上。”
小漁犬牙抵着下唇,耳根泛紅:“陸先生也能說嗎?”
“當然,你都帶他回家了,怎麼,沒把他當一家人,隻當個蹭飯的朋友?”
小漁搖頭,發絲一晃一晃。
池爸爸蹭到自己老婆身邊,攬着她道:“便宜他小子了,能蹭上我們祖宗這麼好的庇佑。”
池媽媽拿手肘怼他:“禮貌點,那是兒子對象。”
“我可沒答應,兒子才二十,談什麼戀愛!正是讀書的時候!”
“……”
……
三人祭完祖從公墓回來,剛靠近單元樓就看見有個黑影在門口站着,身形挺拔,頗為出挑,兩臂垂落,手上挂滿禮品,卻舍不得放到地上。
小漁隔着老遠就認出了這人,忍不住驚呼:“陸先生!”
那人轉身看過來,眼眸裡的笑意比唇角的更為明顯,什麼都還沒說,一團白霧先被吐出,笑時氣息比尋常說話還要濃重。
陸宜銘與池漁對視幾眼,光靠眼神就表達完了相見的情緒。
随後,他的視線定定落在後方趕來的池父池母身上。
他微微彎腰,行了個禮:“伯父伯母好,許久不見,今日登門叨擾,還望見諒。”
池媽媽站得更前一些,她看到對方手上大包小包的,忍不住問:“陸、小陸啊,上門就上門,我們全家都歡迎的,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小漁不是帶過了嗎?”
陸宜銘笑着回應:“禮多不怪,我本該跟小漁一同來見兩位,但公務纏身,無法早點抵達,這些湖城特産是我在當地看到覺得适合二位才帶上的,聊表歉意,原諒我的失禮。”
這一下池父池母都沒了話頭,他們互換了個眼神,去開單元門迎人進來,順便還吩咐小漁幫人拿東西。
小漁一看家裡人都沒攔着陸宜銘進門,喜氣洋洋地從人手裡接過一半禮品。
指尖相觸,他被陸宜銘的手冰了下。
小漁轉頭去看,才發現對方眼睛鼻子嘴唇都被凍得通紅,尤其唇色,凍久了後都泛着紫。
他與人并行進單元門,湊過去時手臂貼近,壓着聲音問:“陸先生,你等了很久嗎?”
陸宜銘嘴唇抿起,笑意很明顯:“不久,也就半個小時。”
“怎麼不發消息?”
“半小時前你說已經從公墓回來了,我想總能等到你,就沒想着催。”
小漁早在回家前就給陸宜銘發過定位,他能找到單元門,卻沒想到自己這非業主身份根本進不去,更倒黴的是,等了半小時也不見樓裡有其他人出入,他都沒法渾水摸魚進去。
忽然,他感覺自己已經無知覺的手被一陣溫熱裹住——小漁拿自己的空餘的手握住他空餘的手,塞進了羽絨服口袋裡。
小漁輕聲說着話,言語裡還有抱怨:“真是的,陸先生的時間不是很寶貴嗎?你還那麼看重自己身體健康,怎麼不進車裡等,或者找保安亭躲躲也行呀,日頭都沒了,怎麼可能不冷……”
陸宜銘靜靜聽着小漁抱怨完,随後動了動自己被小漁包裹的指尖,在人掌心劃了下。
“我怕失禮,這畢竟是我第一次上門,而且……”在進電梯前,陸宜銘快速靠近小漁耳朵,語速飛快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我想第一時間見到你,晚一秒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