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洛是個賭鬼”,程拾一話中有些疑惑,“因為沒錢此處偷搶惹人嫌,連累家人上門讨賬,一枚銅錢都要砸在賭坊的人,會是願意為拿出這麼多銀子?”。
“賭鬼不會”,淩疏白動了起來,他推開隔壁寝房的門,門常年失修,嘎吱嘎吱地響,房間很暗又狹小,小小的窗透不出一絲亮光,門一關,像一棺豎起擺放的棺材。
人醒着時,就睡在棺材裡,哀嚎嬉笑哭聲一出,大棺材裡擡出小棺材,這日子也就要到頭了。
淩疏白冷聲道“但黃洛太得意了,不止如此,他也許需要幫手為他做一些事情,家人是血脈相連的至親,若要與人擰成一股繩,沒有什麼比他們擰得更穩”。
會是黃洛買的藥嗎?這菜裡的毒會和那日下到飯菜了的毒一樣嗎??程拾一想着,看見淩疏白推開門,朝她道“進來”。
程拾一頓了頓,拿起桌上的兩人蠟燭進去,被火光照亮的地方窄小,房内有兩張床,有孩子的地方難免亂糟。
地上散落的木棍,小孩的衣物,破了一半的潑浪鼓,和七零八落的小玩意,沒有看到大人的衣物,些許是收到床尾那個舊木櫃裡,但經過整理,亂中有序。
房内有一個老舊的衣櫃,和一張隔開床與床之間的簾子。
程拾一鑽過簾子,她留一個蠟燭給淩疏白,拿個另一個摩挲着黃洛的床,些許是氣氛過于安靜,程拾一自顧自聊起,“如此深夜,淩大人怎麼不在府歇息,反而來此勞累查案”。
沒有人應答。
程拾一眨眨眼,自顧自的搜尋着,似乎早預料到這種情況,她将黃洛床上的被子推到一處,便聽見淩疏白的聲音從簾子一側傳來。
聲音平靜,低沉有力,“早日查清事實,自然能更好歇息”。
何況大理寺人人要務纏身,分身乏術,淩疏白剩餘多少公文未處理,手下的人也忙碌異常。
這起案子雖說是滅門案,可總歸是一些平民百姓,即便随意查查從此封案,也沒人知曉。
可他就是在意,即便最後一無所獲,淩疏白也不從後悔。
黃洛的床鋪很簡潔幹淨,隻有一張席子和被子,符合他常年不着家的說法,衣物也沒幾件,程拾一修長的指尖拂過他的床頭,試圖找出一些格外的東西。
又聽見淩疏白問“你在為顧執做事?”。
程拾一動作一頓,她躊躇半響:“是”。
淩疏白眉頭輕皺,他做事一絲不苟,問起話來如同審訊一般,直白不留情面“我從未見過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為他做事的?”。
程拾一還未回答。
淩疏白卻突然想起那日在她身上看到的咬痕,暧昧橫生,引人遐思。
不适合。
程拾一不知他所想,她不經意一撇,發現牆角席子下,露出一節粉色的短線頭,很小很短,位置隐蔽,如果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她邊爬便思索着,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岔開話題,“我來京城時日不多,大人自然未曾見過”。
淩疏白沒有聽到明确答複,眉心一點點皺起,程拾一給他的印象如同她人一般複雜,“你不是京城人氏?”
“我是淮揚人氏,那一帶氣候宜人,隻是多雨水,陽春三月下淮揚是最好,有道水碧山青風中會送香”。
說道家鄉,程拾一顯然自在多了,被燭火照亮的眉眼帶着點點笑意,她用指尖勾起那一抹繩子,用力一拉,聲音戛然而止,“屆時……”。
那是一條肚兜。
聲音突然中斷,淩疏白眉眼一動,他一手拂開簾子,不動聲色問“怎麼……”。
似乎是沒料想到淩疏白突然過來,兩人猝不及防目光撞了個正着,程拾一還保持着原有的姿勢,那件粉色肚兜垂落手心,綁系的繩子在空中微晃。
淩疏白目光像被燙到一般,眼中的冰像是被人用力擊破,向來清清冷冷的模樣露出一絲罕見的驚慌。
“你……”他捏緊手中的蠟燭,轉過身去,像是落荒而逃。
程拾一總會帶來讓他沖擊的一幕。
掩藏在發絲下的脖頸已是通紅,淩疏白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複雜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程拾一沒他的反應大,她隻是後知後覺收回肚兜,絞成一團攥在手心,平靜道“哦這個啊”。
“一件衣服”。
肚兜是女子之物,角落還鏽着一朵小紅花,像是一處标記。
程拾一有些疑惑,“黃洛的床上為何會有女子衣物,還是如此隐私之物,藏在席子底下,可他并無妻子也無心儀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