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執起初睡得不太踏實,總能夢到從前。
他中途醒來一次,半睜開眼,迷糊中瞧見身旁坐着一個朦胧的身影,後來便安心睡去了。
等他熟睡後,程拾一輕手輕腳合上房門,走回自己的寝室。
顧執太能折騰人了,素來有睡眠障礙的她都被折騰得來了睡意。
夜更深了,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雨水順着屋檐落下,如雨簾一般,幾隻野貓躲在屋檐下,舔着自己被淋濕的毛發。
程拾一眉心緊皺,忽而大口喘氣起來,她兀然睜開眼。
入眼便看見一隻胖狸花貓踩在自己的胸口上,尾巴不老實甩摸上自己的臉,弄得她癢癢的。
但凡那隻貓再上一點便踩到自己氣管。
她就說怎麼呼吸有些不暢。
程拾一好笑又無奈搭上額頭,從被子底下抽出一隻瘦消的手,一搭沒一搭撫摸着狸貓背部,商量着“餓了是嗎?你先從我身上下來,我去給你弄吃的”。
狸貓睜着雙圓溜溜的眼眸,歪着頭瞧她半響,聽話從她身上跳下,拿頭蹭蹭程拾一的臉。
程拾一拿過一旁的發帶,将頭發綁好,她半蹲下回看一眼,狸貓便熟練爬上她的肩膀,被她帶去夥房。
夥房不大,但該有的器具盡有,程拾一剛搬進新屋子,來沒來得及購入糧食蔬果。
隻有昨日吃剩的一些肉,她便倒入小碗拌來了,放在木椅上給狸貓吃。
流浪的野貓不挑食,埋頭吃得正香,程拾一眼裡盛滿星星點點的笑意,輕輕捏捏它的耳朵。
昨日買回的米還剩一些,她撥弄幾下竈裡點燃的樹枝,把米全部下在鍋裡熬粥。
顧執摸索到夥房時,看到的便是程拾一抱着一直肥貓坐在竈前,垂着頭,放松閑适。
聽到他發出的動靜,兩張垂下的臉同步擡頭,皆瞪圓了眼,一眨不眨盯着他。
宋祈依靠着門口,借着光,看清了程拾一的眼睛。
她的短短碎發又跑了出來,像是搖曳的蒲公英,亂亂的又毛茸茸,與懷中抱着的那隻炸毛小貓,細看還有些相似。
“在做什麼?”宋祈眼神移到她懷中的貓,冷淡問。
感受到懷中狸貓的不安,程拾一安撫摸了幾下,手臂一擡,便讓狸貓瞪下跑走了。
“在熬粥,......你餓不餓?”。
“餓”,宋祈一點點走近,他唇色依舊有些蒼白,神色淡淡顯得越發清冷,即便穿着一身普通麻衣,也不掩通身矜貴。
“快好了”,程拾一揭開鍋蓋瞧上一眼,飛快看他一眼又移開,朝他道“你要出去等嗎?”。
她不太适應有生人在。
許是看出她的不安排斥,宋祈斂下眼簾,反而更望前了一步,他站在竈台旁,擡眼瞥她“不出去,你要趕我走?”。
“......不是”。
柴火竈本身開竈用火便少不了濃煙,程拾一臉色複雜看着被濃煙嗆到不住咳嗽,卻堅持不走的人,“要不你還是在外邊等”。
宋祈咳得臉色染上薄紅,固執不聽。
所幸此時粥煮開了,程拾一打了個雞蛋放入碗中,用筷子攪拌開來,金黃的蛋液就這油鹽攪混,拿一勺滾燙的粥沖下。
香味從濃稠的蛋粥飄來,色澤金黃誘人。
家裡僅剩一個雞蛋,程拾一顧忌着顧執身上有傷,需要溫養,便讓給了他,自己就這白粥喝。
她把兩碗粥一同端到桌上,回頭看仍守在夥房門口的顧執,遲疑片刻問“你不過來喝嗎?”。
“我不喝這個”,顧執走近,卻并未坐下。
他如同所以讓人頭疼的頑劣小孩一般,蠻橫無理,惡意道“這些粗鄙之物難以入口”
即便明知程拾一已将最好給了自己,他卻貪心無賴索取更多。
顧執心中揣着滿滿的惡意,他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程拾一有些無措的臉。
他聽到自己的冷硬的聲音:“你便是如此對待恩人的?”。
顧執氣質華貴,一看便知出生富貴人家,讓他喝一碗蛋羹的确委屈了,程拾一想着。
她猶豫着勸道“可以委屈一下嗎?我稍後便去集市買,你身上有傷,要好好養病”。
顧執不動。
有野貓偷溜進來,爬上桌子,想去吃那碗蛋粥,卻被程拾一輕輕撥開,“不可以吃,那是專門給顧公子準備的”。
專門。
顧執睫毛輕顫,他捏了捏指尖想,算了,左右還要呆上幾日,既然她如此關心自己,倒不如先遂她的願。
他眉眼精緻如畫,即便是冷着一張臉也以風清月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