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小濯自己發現沒有，和004一塊時，他格外幼稚。這才符合這個年齡的行事作風嘛，二十多歲，幹什麼苦大仇深整天陰沉個臉吓人。

告别004，他們悄無聲息溜進娛樂.城。

如今的娛樂.城跟雨後蘑菇似的，哪哪都冒，三兩步就能看見一座，摘掉一朵會開出兩三朵。

這座娛樂.城洛童他們之前沒來過，比Z城的娛樂.城更加華麗，看得出是後來建立的，外表鑲金戴玉，一點不怕别人扣下來。

氣焰非常嚣張。

根據界靈靈力感應，拐過七八條連廊，三兩座冒藍光的高科技建築映入眼簾。

還未到達界靈所在樓棟，洛童猛地拉住庚子濯。他的視線聚焦在遠處高大機器上方睥睨蝼蟻的人物身上——賀飛蘭。

他的便宜小弟，地主家傻兒子，不應該随着檢查隊去往華國基地了嗎？怎麼在這？

他坐在機器人頭頂皇冠一樣的看台上，聲音洪亮，說出的話殘忍冰涼：“殺了，敢來娛樂.城偷東西，偷城主的東西，通通殺了。”

他面前跪着好幾個瘦骨嶙峋，衣衫破爛不堪的乞丐。大抵是生活過不下去，才來娛樂.城偷東西換錢。他們看起來毫無異能，極有可能作為仆役資源買賣進來，被抛棄自生自滅。

底下一排履帶機器手起刀落，那些人屍首立刻分離，頭顱滾出去好遠，身體撲通倒下。

屍族被賀飛蘭的靈零幀起手吓一大跳，隻當玩笑話，根本沒想着救人。

賀飛蘭殺人了。

在這個沒有法規約束隻求活命的末日，很多人會為了争奪資源奪取别人性命。

誰殺人洛童都不意外，可偏偏是賀飛蘭。

把他從屍堆裡撿出來的賀飛蘭。

在沒有确認他是好人壞人的前提下，單憑直覺認為他能活就冒着生命危險把他從戰場前線拖回來的賀飛蘭。

如果面前是身材強壯的異能者，洛童毫不懷疑對方幹了什麼窮兇極惡之事。

可偏偏地上死人頭顱幹癟，臉頰消瘦，肋骨清晰可見，大腿手臂隻剩下一層皮。連填飽肚子都困難的窮人，揮起斧頭都顫顫巍巍的身軀，能對這個世界造成什麼危害？

再拖幾天，不用人殺，他們自己先餓死了。

洛老師沒有辦法為便宜小弟找借口，起碼在此刻，賀飛蘭處于絕對優勢，恃強淩弱的人是賀飛蘭。

眼熟的掃地機器人拖着兩條履帶和升級版小鏟子，勤懇處理現場血迹和屍體，不一會，除了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看不出任何殺過人的痕迹。

賀飛蘭這才從大機器人頭頂走下來，步行至耳朵，走到機器人伸出的大手掌上，穩穩降落至地面。

他站在原本有血漬的地方呆愣出神，背後是一衆冰冷的機器人。

他低頭，似乎在默哀。

——肯定有什麼苦衷吧。

洛老師看他哀悼的模樣軟了心。

賀飛蘭不是那樣的人，他不在的兩年半，賀飛蘭肯定蟄伏于娛樂.城尋找線索，他心地善良，跟娛樂.城格格不入，加上田小夏早年被賣到娛樂.城，賀飛蘭不可能投誠。

就算投誠也不可能選娛樂.城。

對，誰都有可能，賀飛蘭不可能。

早年他還給賀飛蘭一份Z城娛樂.城地圖，這厮絕對在做卧底。

屍族将将說服自己，就聽到賀飛蘭不耐煩的聲音：“啧，我鞋子上沾血了，你們這些蠢貨，砍人的時候不知道擋着點嗎？人工智障？”

記憶中青年活潑吵鬧，整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洛神洛神地喊。人聒噪了點，但耐心十足，公認的心地善良，共情能力強，絕不可能殺人後隻關心自己鞋子弄沒弄髒。

“這人誰？”

洛童問庚子濯，想從小濯口中聽到其他答案，他還貼心地列出其他可能性：“你說會不會是克隆體？雙胞胎？”

“克隆體兩年時間不可能長那麼大，賀飛蘭是獨生子，沒有雙胞胎兄弟。”庚子濯戳小心翼翼觀察洛童臉色，悄悄貼更近。

“那他為何如此？”

洛老師指着那人，淡然的琥珀瞳裡盛滿疑惑，兩年多的時間會讓一個人類變化如此之大嗎？

洛童和庚子濯在幻境裡度過三年，後來又在界靈空間裡修煉數十年，現實世界，不過才過去兩年多。

兩年多，彈指一揮，和昨天有何區别？

人類再善變，倒也不必面目全非吧？

“他，他在演戲，演給娛樂.城背後的人看，獲取他們信任，救下更多的人。”庚子濯後悔揭穿太直接，往回找補。

他不想童童傷心。

賀飛蘭對于童童來說是特殊的，他在人間接觸的第一位人類。童童表面上嫌棄賀飛蘭叽叽喳喳，可該出手時從不含糊。他對總是滿腔熱情善良到天真的賀飛蘭有不一樣的欣賞。

“哪來的人？”

神階期的靈修靈識不開都能知道方圓五裡有沒有藏人，哪來的人？賀飛蘭周圍除了機器人，沒有旁人。

沒有人監督時表現出來的屬性，更為真實。

賀飛蘭在沒有旁人威脅的情況下，利用機器人，殺死三個平民。

颠覆所有人對他的印象。

難道之前都是僞裝嗎？此刻才是本性？真有人為了貼上傻白甜這個無用标簽，差點把命丢了？真有人類能演戲到那種程度？那他不封個影帝真是可惜。

洛童不信，他不相信人類就這樣壞掉了。

他遇見賀飛蘭的時候已經末日一年了，賀飛蘭要壞早壞了。兩年多的時間就能讓地主家傻兒子舉起鐮刀揮向手無寸鐵的平民？

屍族要問個明白，如果人類真的騙了他，那他認了，能演得那麼像那是他的本事。

但如果賀飛蘭逼不得已，洛老師承認自己做不到無視。

午夜夢回，賀飛蘭還睡得着？

他飛速上前，站定。

烈日照耀在屍族身上，無半分灼熱。

頂着賀飛蘭不可思議的目光，屍族高聲質問：“賀飛蘭，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