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紫黑相間和服的男人站在堂屋之中,他棕紅色的發梳成了半高的馬尾,左額頭和右側脖頸的赤色斑紋如同火蛇。
鼓起勇氣沖上來的劍士被他輕而易舉地砍倒在地,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這是繼國神理來到産屋敷家主公所在的主屋時所看到的景象。
這裡的劍士們都不是月之呼吸持有者的一合之敵。而現在,産屋敷家主身前已經沒有人在阻擋着,隻要再走七步,繼國岩勝就可以獲得主公的性命。
産屋敷元司的臉色蒼白,但是他的神情鎮定,注視着這個忽然叛變的劍士。
“兄長?!”趕過來的繼國神理驚訝地喊出聲來。
繼國岩勝沒有回頭。他的隻是輕輕轉動了自己操縱着日輪刀的那隻手,擺出了月之呼吸的某個起手式。
“住手!”繼國神理驟然爆發出比平時更快的速度,擋在了産屋敷家主的身前。
他張開手臂,望着繼國岩勝,質問道:“兄長為什麼忽然要刺殺主公?”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繼國岩勝注視着自己的弟弟,說道,“你要阻止我嗎?”
如果這真的是正确的決定,繼國神理當然不會阻止繼國岩勝。畢竟,他的全部世界變隻有兩個哥哥。隻要是兄長們想要做的事情,他總是會支持的。
但是,繼國神理望着繼國岩勝,卻覺得對方像是要丢開他,頭也不回地往某個深不見底的懸崖下跳。
“兄長,你現在停下來的話,還來得及回頭。”繼國神理隻是說道。他請求地看着這個長兄。
然而,繼國岩勝卻像是被他刺痛了似的,冷下眼神道:“我已經思考得足夠久,做下了決定。”
無論是誰,此時此刻都無法阻止他。在這個宅院内外的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誰都不能阻攔他現在就将産屋敷元司殺死。
“你現在離開,我可以不傷你。”繼國岩勝說道。
繼國神理眼眶微熱,但他依然抿緊嘴唇,注視着這個忽然變得陌生起來的兄長:“我不會離開這裡的。”
明明系統的錨點完成度已經停在90很久。所以,甯可傷害親人也要做到的事,究竟是什麼……
少年的倔強讓繼國岩勝微微蹙眉。
“兄長究竟為什麼忽然要做出這樣的事?”繼國神理追問,他堅持着不眨眼睛瞪着對方,然而視線卻逐漸模糊,“是鬼舞辻無慘蠱惑了你,他開出了怎樣的條件來交換主公的命?”
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動機殺死産屋敷元司的人,便隻有鬼王了。
“我以前竟沒有發現,神理你很聰明。”繼國岩勝說。
如果是曾經,見到少年這樣紅了一圈的眼眶,他會去摸摸對方的頭發以示安撫。但是現在,屬于弟弟的眼淚隻會讓他覺得煩躁。
“我将會去變成更完美的生物,”繼國岩勝平淡地說,“有着比人類更強的肉.體,也有着更漫長的生命去追求武道。”
而不是像那些有斑紋的其他可憐蟲一樣,區區二十五歲就結束生命。
對方的話讓繼國神理錯愕,他擡高了聲音:“你說你要去變成鬼?”
他的情緒波動完全沒有動搖到對面的劍士,男人語氣冷淡:“是,産屋敷元司就是加入鬼的投名狀。”
這次,繼國神理的眼淚真的落了下來。
他的兄長、向來自诩是繼國家長子、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卻甘願去成為鬼王手下的奴隸。
所有擁有斑紋的劍士都活不過二十五歲,而繼國岩勝所想出的最後的破局之法,就是成為鬼。
繼國神理嘴唇顫抖。在道理上,他已經無法說服對方,而在情感上……他無法說出任何指責的話,即使繼國岩勝并不站在道義的一方。
“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嗎?”繼國神理悲傷地看着現今與自己站在對立面的兄長。
紙門未關,房間裡靠外的燭火被從外界吹來的夜風吹熄了,便隻有繼國神理身後的桌案上,那裡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曳。
他與繼國家主所在的地方尚有暈黃的光亮,而繼國岩勝卻大半個身體都處在了深藍色調的黑暗之中。
“我最後警告你一次。”繼國岩勝說道,“讓開。”
“我不會讓開的。”繼國神理說道,“如果我能夠阻止你,你就不要殺死主公好不好?”
他從地上倒下的劍士手中,拿走了他的日輪刀握在自己的手裡。
“你隻是一個後勤成員而已,沒有學過呼吸法,也沒有開啟過斑紋。”繼國岩勝聲音裡隐約帶了一絲愠怒,“産屋敷家主做了什麼事,能夠讓你甘願為他豁出去性命?”
後方,被病魔纏身的男人輕輕低咳,他勉強壓下喉嚨的癢意,道:“神理,你退下吧,岩勝君想要殺死的人是我。”
然而,繼國神理卻搖頭。
“主公是很好的人,所以我會試着阻止兄長一次。”如果之後繼國岩勝再出手的話,繼國神理才會不再阻攔。
他擔心繼國岩勝會做出令他自己以後後悔的事,所以便以繼國神理本身的判斷力做出決定。
繼國神理永遠也不會希望自己的長兄斬斷一切,踏上那樣一條永遠也無法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