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國神理明白緣一想要離開的原因。他的二哥天生善良,不願意去搶奪原本屬于繼國岩勝的東西。
如果緣一自己離開,那麼繼國家主就不會苛待長子,繼國岩勝會恢複原本的繼承人待遇。
但是,繼國緣一從出生起就一直在受到苛待。繼國神理不想他在這樣的時候也孤獨地離開。因此,他拉住了對方的手。
在月色之中,繼國神理跟着繼國緣一去找他們的哥哥。
“你們都要走了嗎?”繼國岩勝看着自己的弟弟們,他站在簡陋房屋的陰影之下,而另外兩個人則是站在院落之中,月光灑在他們的身上。
“嗯。”繼國緣一點點頭。
“大哥也一起走嗎?”繼國神理問道。他想,如果能三人一起離開的話,無論在哪裡都會很幸福吧。
隻是,繼國岩勝沉默片刻,卻給出了拒絕的回答:“……不。我不會離開繼國家。”
這是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和責任。
“可是……”繼國神理還想再勸。但他卻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理由。
如果他與緣一離開,那麼岩勝理應當就會能恢複到原來的繼承人的待遇,而不需要與他們一起在野外朝不保夕。
繼國岩勝繼續說道:“你們如果想走便走吧。”
“我們會想念岩勝哥哥的。”繼國神理最後隻能這樣說道。
幼時的感情本該純粹,可是在繼國家主的操縱之下,現在的他們卻在漸行漸遠。
在一個家之中,本來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更何況繼國家主對于自己孩子們的待遇調轉這樣極端。
繼國神理跟着繼國緣一一步步離開這裡,并沒有回頭,但卻仿佛能夠感覺到另一個兄長的目光一直落在他們的脊背上。
他想,他或許也是感到害怕了,所以才會落荒而逃。
如果在未來,繼國神理不被卷入這樣的繼承人鬥争裡,那麼他可以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内繼續當他的繼國家小少爺。
可是,若他長大,繼國家主會将他納入到繼承人考察的行列嗎?那樣的話,他與岩勝就會像現在的緣一與岩勝一樣,被迫成為潛在的“敵人”。
人類的感情真的可以經受這樣的算計和考驗嗎?
所以,如果一定要做選擇,繼國神理不想要留下。
繼國岩勝沒有動彈。他站在原地,就像是腳下生了根。
直到兩個弟弟徹底沒有蹤影,他才将障子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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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國緣一在曠野中,在山林間奔跑。除了那把繼國岩勝親手做的笛子,他沒有帶任何的行李,他将自己的幼弟背在身上。
他蹚過河流,頭頂的月光溫柔地照亮他與弟弟前行的道路;他爬上高山,美麗的朝霞圍繞着初生的太陽;他穿過林間,鳴叫的鳥兒為他們的步伐伴奏。
繼國神理乖乖地伏在自己哥哥的背上,兄長作為少年的肩膀雖然并不寬闊,但是卻分外可靠。
他們在稻田間遇到了與繼國緣一年紀相仿的、孤苦無依的少女,她将兩個孩子邀請回了自己的家。
這是分外安穩、快樂而平靜的十年。
詩是一個很溫柔細心的女孩,她收留了繼國兄弟,也察覺到了兩兄弟眼睛與常人的不同之處,知道他們能夠看到與普通人不同的東西。
她并不在意這一點,反而給予了更多的關心,讓他們有了歸處。
繼國神理總是跟在繼國緣一與詩的身邊,陪着他們一起到田間勞作。他有時候被自己的哥哥緣一背着,有時候也會被詩牽着手。
等他長大一些,便會自告奮勇,頂着烈日将詩做好的飯菜送到正在幹活的繼國緣一手中。
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年之後,繼國神理主持了他的哥哥繼國緣一與詩的婚禮。
——雖然說是婚禮,但現場隻有寥寥數人。
雖然婚禮相當簡陋,但是繼國緣一與詩臉上卻都是名為幸福的神色。
繼國神理向他們送出了自己真心的祝福。十年的相處,他們早已成為了關系緊密的親人。
婚後不久,詩便懷孕了。
她的肚子一天天地變大。
于是,家中大大小小的活都被繼國緣一和繼國神理搶着來幹。
詩看着自己拿起的籃子被奪走,露出了無奈的笑:“我隻是想去森林裡采些蘑菇。”
然而,無論是繼國緣一還是繼國神理兩個人都搖頭露出不贊成的眼神。
他們擁有“通透世界”的天賦,自然能夠清晰地透視孕婦的生理狀态。距離詩生下孩子僅有一兩天了。
“我去請産婆。”繼國緣一說道。
繼國神理走到院落的門口去送自己的哥哥。
房屋外面陽光燦爛,籬笆上挂着絲瓜藤上面已經結了小小的果實,木質的大門上挂着長串的玉米和辣椒。
“我不在的時候,詩就拜托你了。”繼國緣一對自己的弟弟說道。
他黑中透紅的長發被束在腦後,額頭上的斑紋并不影響五官的俊秀。
“我知道的。”繼國神理說,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哥哥放心,我會守在姐姐的身邊等你回來。”
繼國緣一點點頭,離開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