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魔發現自己攻入阿洛的雙眼之後,居然沒有使他放下自己,它簡直想破口大罵:傀儡連這都能忍嗎?!也不怕自己壞掉?!
它是夢魔,自然不懂主人與傀儡之間的關系。
阿洛掐着它,眼睛已經流下了血淚,露出森然笑容:“主人的心願,我定當替她完成。”
雲千月見阿洛居然不動,厲聲道:“阿洛,你不聽主人的話了嗎?我叫你放手!”
夢魔猙獰道:“你聾了嗎?沒聽到你主人的話?還不快放手!”
被黑霧侵入眼睛的阿洛,此時已然殺性大發,手掌越收越緊,夢魔身上的黑霧也化作無數條毒蛇,将阿洛的身體一點一點包裹起來,纏得死緊。
阿洛嘴角流血,渾身血肉模糊,手中的力氣卻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勁猛。
“從白姑娘的身體裡滾出來,别讓我說第二遍。”
夢魔冷笑道:“既然不放,那就去死吧。”
阿洛的身體被黑霧完全吞沒,雲千月眼尾泛紅,奔向前去,厲聲道:“阿洛!我讓你回來!!!”
“千月。”容珩攔住她的動作,摁住手臂,不讓她再往前了,“危險。”
雲千月眼中含淚,“阿洛更危險!你想讓我一手調.教出的傀儡死掉嗎?他是我花了五年的心血!”
五年。
當年的她,剛剛來到孤月嶺,懷着滿腔的恨意,不甘,利用他重創了仙門,換來了五年的祥和時光。
阿洛并不是任何一個人,他是借這具肉體凡胎的身體活過來的另一個維度的靈魂。
五年時光,雲千月因為身份的改變,不敢去打擾白晝,隻是暗中派人保護而已。而阿洛,則成了她唯一相依為命的“人”。
容珩看了一眼那團濃重如墨的黑霧,道:“他不肯聽你的話,就算你過去,他也不會回來,反倒是你,會更加危險。”
雲千月穩定了一下心神,臉色很不好看。
容珩柔聲道:“我帶你離開這裡。”
雲千月渾身麻木,被容珩拉起手,行屍走肉般,亦步亦趨跟在容珩身後。
阿洛怎麼會不聽話呢?明知有危險,為何還這麼不管不顧?
他何時這樣過?
是夢魔的魔性影響了他?
還是……傀儡印出了什麼問題不成?
腦子裡胡思亂想的念頭,讓雲千月幾乎要頭痛欲裂,她不能确定阿洛還能不能回來。
直到出了監牢,走廊裡的昏黃燈光驟然亮起,頓時使她清醒了大半。
她看着領着自己離開的容珩,喃喃道:“你要帶我去哪裡,這不是離開的方向。”
容珩停下腳步,沉默了很久,像是終于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千月,我自小體弱,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如意過。”
雲千月有些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在她的印象中,容珩作為缥缈宗的大師兄,一直都是以溫柔如清風的形象出現在衆人面前。
她和衆人一樣,一直以為,容珩心中從未有過對這個世界一絲一毫的不滿與怨怼。
他本應該是這世間最純淨無暇的人。
容珩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雲千月道:“師兄想要什麼?”
“你還肯叫我師兄,我真的很高興。”在雲千月訝異的目光中,容珩從她的臉上撚下一縷不聽話的碎發,将頭發攏到耳後。
雲千月心中疑窦漸起,多年來,她養成了對危險高度警惕的習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後背靠着牆壁,“容珩,你很奇怪。”
牆角立着一個一人高的燭台,雲千月不慎将其碰倒。
兩個人都沒有理會,容珩的手停頓在她的耳後,瞳孔微微顫動,道:“我會盡力護住你的。”
雲千月更加迷茫:“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是孤月嶺的主人,而你是缥缈宗的大弟子,我們兩個人立場不同,你能來幫我,我已是感激不盡了。若是這次的相助,會給你帶來麻煩,我希望你就此停下,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容珩勉強微笑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竟然開始變得模糊,雲千月心中猛地一沉,而容珩明明近在眼前,卻又似遠在天邊,她無論如何怎麼伸手,都碰不到。
阿洛曾說過,他就是她的刀,隻要有他在,她就會所向披靡。
可是他沒說過,若是他不在她的身邊,她該如何做?
他不在,就會有人欺負她了。
雲千月感覺自己墜入了一片模糊的世界,周遭隻剩下自己的越來越快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