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圍剿,并非突如其來。
孤月嶺的事大部分由傀儡木人在做,可它們做的再好,終究不是人。有些事,終歸需要人去做。
雲千月不願與那些名門正派一般組建門派,便找了些能人異士,付給他們工錢,讓他們替她賣命。
三個月前,她便告知這些人,她即将閉關修煉,精進修為,讓他們少來打擾。
可孤月嶺不僅被人打擾,還差點被一鍋端了。
若非戰力超群的阿洛,她隻怕和那些傀儡木人一個下場。
她的心中,隐約覺得不好。
晌午,有一個人帶來了兩則消息。
午間悶熱,她正在後院的樹下乘涼,順便翻看孤月嶺中其他人每日的行蹤報告,推測叛徒到底是誰。
阿洛躺在上面的樹杈上,垂下一片随風飄動的黑色衣角。
這棵樹在後院中央,是一棵巨大的紅楓樹,楓葉擠擠挨挨,像是一團火焰,将孤月嶺染的一片金紅。
雲千月有一把很特别的扇子,便是放大很多倍的楓葉形狀,此時她正,用扇子送着清風。
阿洛垂眸,看着她靠在躺椅上的模樣,姿勢雖惬意,神情卻無比認真。
兩個人都在全神貫注做着自己的事情,這時,有一個傀儡木人“嘎吱嘎吱”滾動着木輪,前來報信。
雲千月睜眼一瞧:“有人求見?”
看樣子并非孤月嶺的人,若是那群拿錢幹事的人,傀儡木人不會特意來報。
傀儡木人用圓圓的小腦袋蹭了蹭雲千月的手背,雲千月道:“你是說,對方并不是惡人,所以你們已經将人請入偏殿了?”
傀儡木人點了點頭。
這些傀儡木人,雖然沒有神智,卻能很正确的判斷出來者是善是惡,這方面,倒是比真正的人還要靈敏些。
沒辦法,雲千月摸了摸傀儡木人的頭,小木人快樂地晃了晃頭,退了下去。
雲千月走向偏殿,樹上的阿洛撥開擋着視線的紅楓,一雙幽深的眸子看了過去。
偏殿内,一個白衣身影,長身玉立。
來者正是缥缈宗首徒,雲千月曾經的師兄,容珩。
容珩身着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上面用銀線繡了暗紋,輕易看不出來,可在日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宛如繞身附體的遊龍。
他年紀極輕,看起來隻有二十歲上下,五官卻極其标緻,像是個常年帶笑的,他的眉目舒展,讓人一看便覺得溫柔,忍不住多瞧兩眼。
可他周身卻籠着一股若隐若現的藥草香,一臉的笑意,遮蓋住了他的病容。
陡然見到故人,雲千月怔了一下,半晌才道:“……師兄。”
容珩一直用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她,聽見她這麼說,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雲師妹,你還認我就好了。”
雲千月沒有直視他的眼睛,道:“你來找我做什麼,你本應和我保持距離的,我是所有正道的敵人。”
容珩卻道:“你不是我的敵人。”
“是嗎。”雲千月偏過頭,望着窗外飄落的楓葉,“師兄還真是心胸寬廣,難道你不恨我麼?我殺了那麼多人,他們都是你的前輩。”
容珩立刻道:“若誰殺了他們,我都會恨。但你不會,我無法恨你。”
這一番話,讓雲千月胸腔裡堵了一口氣,出也不是,咽也不是。
缥缈宗怎麼會出了這麼個叛徒。
她與容珩和梁文音,曾是最最要好的朋友。
當年,她與姐姐進入缥缈宗後沒多久,姐姐便一病不起了,弱小又孤獨的她找不到任何朋友。是梁文音先去對她示好,後來又認識了從小身體不好的容珩。
容珩幼時受過重傷,當時沒養好,落下了病根,她每次給姐姐熬完藥後,都會去給他送一份保養的藥。
他的身體時好時壞,但在雲千月的印象中,他看向她的眼睛一直都含笑,是個格外樂觀的人。
乃至她與正道決裂那日,容珩仍被傷痛折磨,沒來送她一程。
雲千月曾慶幸,幸好他沒有跟過來,否則,以他的性子,隻怕要一路把她送到孤月嶺山腳下,這不是給自己招惹禍端麼。
容珩道:“雲師妹,我此次來,是為了告訴你兩件事。
“我知道孤月嶺中,誰是叛徒。
“還有,我可以告訴你白姑娘被關押的地點。
“孤月嶺的叛徒透露,白姑娘是你唯一的軟肋。”
雲千月怒急攻心,有些站立不穩,容珩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他說的不錯。”
窗外那棵繁茂的紅楓葉,急急落下幾片葉子。
她心中心念百轉,傀儡沒有自己的神智和意識,不可能做出背叛之舉。那麼,隻能是那些拿錢辦事的人。
想到這裡,雲千月平複了一下心情,擡頭道:“你獨自一人來此,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消息?”
容珩點頭道:“是。”
雲千月有些擔憂,道:“若是被缥缈宗的人發現了,你……”
容珩卻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
雲千月垂下眼睛,眼尾微紅,道:“多謝。”
容珩轉身,雲千月目送他離去。他此次前來,定是隐瞞了缥缈宗,若是他被人發現與孤月嶺私下往來,雖然明面上不會有什麼,可衆口铄金,必然會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
她喚來一個傀儡木人,讓它在容珩下山的路上好生照看,千萬别讓别人發現了。
這一切,都被站在紅楓樹旁的阿洛盡收眼底。
主人看向他的眼神……主人怎麼會用這種眼神看别人?
一片楓葉在他手中被無聲揉碎。
“阿洛。”
落葉從指間飄下,阿洛道:“是,主人。”
雲千月背對他而站,道:“現在,我要你去為我殺一個人,再救一個人。”
沒想到,孤月嶺内,竟然出現了叛徒。
雲千月可以容忍很多事,但唯獨不能容忍背叛。
叛徒,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