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儀同李羨羽走出廂房後,忽而感覺胸口上好像被針尖給刺了一下,莫名有些酸楚。
李羨羽歎氣道,“文緻,你若是每日來平康坊看得都是這種品相的男子,也活得太可憐了些,還不如看我哥哥賞心悅目。”
“要是聖人知道,我将他當男色看待,他肯定砍了我,”周思儀對着李羨羽悄聲道,“你不知道,你哥哥這輩子最恨得就是龍陽之事,你就是多看他幾眼,他都要把你的眼睛給剜出來。”
“我倒是感覺他對男人女人都沒什麼興趣,我朝雖奉李耳為祖,就他清心寡欲地跟真的要當道士一般。”
周思儀想到李羨意兩輩子身邊都沒什麼男人女人,竟沒來由得有些輕快,步子邁得都大了些。
她們正要下閣樓時,卻忽而見一個紅衣白裳的男人直接從那閣樓上栽了下來,将底下笙歌縱酒之人都吓了一跳。
那假母雖說也慌亂,但還是定了神,找了坊中養的打手将那栽下的人團團圍住,李羨羽趕忙上前對那假母道,“怎麼還不去找人報官啊?”
“這坊中到處都是官,還用去外面找嗎?”假母已然見怪不怪地吩咐起人擡屍和收拾地上的血迹,“小娘子,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
李羨羽緊張地扯了扯周思儀的衣角,周思儀拿起革帶上的魚符,“禦史台辦案,這是從哪個大人的房中掉出來的。”
假母的聲音很平靜,仿若已經曆經了無數次一般,“大理寺正高其踔就在上面,好巧不巧,他剛剛給我看了魚符,他也是來辦案的。”
周思儀聽到這熟悉的名字心裡一顫,高其踔拿了她與裴與求在洛縣懲貪安民的功績,也該調任京中了。
周思儀收起魚符,拉起李羨羽的手,“走吧山君,我們去會會老朋友。”
周思儀推開那廂房的門,就被一股濃厚的血腥味沖昏,底下躺着幾個血肉模糊的男人女人,看裝束應該都是平康坊中人。
高其踔衣冠完整的坐在上首,手持戒鞭,頗有一種翹不開口就不走的架勢。
“下官禦史台知西推侍禦史周思儀,還未賀過高大人高升。”
高其踔拿着那鞭子對着她遙遙行了個插手禮,“我有公務在身,比不得周大人風流倜傥,還能流連在這煙花之地。”
“高大人應該知道,就算是聖人的诏獄,也不能在牢獄外動私刑。”
“動刑而已,在哪裡動不是動呢?”高其踔覺得周思儀這話簡直荒謬,深深看了一眼藏在周思儀身後的女子,“我記得周大人也是馬宏遠背後洛縣貪腐一案三司推事的主審,怎麼不與刑部、大理寺的人一同查案子,反倒是在這裡票昌呢?”
“我勸你嘴巴放幹淨一點,這裡是天子腳下,”周思儀也扯了胡交椅,拉着李羨羽一同坐下,“高大人既然是查案子,查到什麼進度了,可與下官說說嗎?”
“洛縣貪污的巨款其中有一半都是寶興十五年的鑄銀,這筆銀子的底款不同,很好辨認,我在這坊中,搜出了大筆此類鑄銀,根據假母的賬冊,這些錢都是前兩個月,一位官員賞的給這些樂師,可是卻沒有記錄在冊是哪一位官員,”高其踔又揚起長鞭,“我幫他們回憶一下,究竟那位大人的長相如何?”
假母趕緊入門,拿着賬冊哆嗦道,“高大人周大人,我們平康坊迎來送往,無論是要我們的樂師前去侍奉筵席,還是前來飲酒尋歡,一月中見過的大人不下百數,這些銀子隻知是前兩個月進的賬,如何還能記得究竟是哪一位大人府上出來的?”
李羨羽急道,“高大人你聽到這假母說得了嗎,這些樂師都不曾摸過這些銀子,你就算将他們打死,也沒有用。”
周思儀取過那假母遞上的賬冊,“這些銀子可有從姓嚴的官員府上出來的?”
假母回道,“沒有沒有,朝中姓嚴的官員本就不多,又都是貴太妃的姻親……如今更是夾着腦袋做人……都好久未來平康坊了。”
周思儀翻着這賬冊,越翻越覺得不對勁,這裡面她的名字出現得也太頻繁了些,“假母,我有在平康坊花過這麼多銀子嗎?”
“周大人,這案件的真相可不是看文書能看得出來的,”高其踔冷笑道,“周大人既然查不出來,就不要阻止在下繼續用刑了。”
李羨羽對周思儀咬着耳朵道,“他的官階大上你許多,你又才被貶了官,别和他起沖突了,我們上去找哥哥吧。”
周思儀卻又有一番考量,“高大人,宜甯公主在此,你難道要在三公主面前用刑嗎?”
李羨羽霎時明白了周思儀是何意,她提步上前道,“大理寺正高其踔,本公主微服來平康坊體察民情,就見你在坊中大動私刑,你們大理寺查案無可厚非,但怎能戕害無辜之人呢,待本宮回去禀明聖人,由聖人決斷!”
李羨羽看了看眼前這十五六歲大小的小姑娘,她華貴的服飾與周身的氣度真讓高其踔震了震,京中有常有周思儀是準驸馬的傳聞……
“微臣拜見公主,公主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