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完李羨意的鳥後的周思儀渾身輕爽,隻渾身腰也不酸了,氣也不喘了,聞着紫宸殿中龍涎香氣息也不覺着清苦了。
李羨羽不顧着禮儀,如一個小兔子一般沖到李羨意面前,直直跪倒在那宣州紅線毯前,“哥哥,這一路我過得好苦啊!”
“哥哥知道了,你先起來。”
還不見周思儀,李羨意有些着急了,可君主的身份不允許他站起身又探着腦袋往後看,隻能從李羨羽叽叽喳喳地吵嚷聲中,依稀辨别着周思儀六合靴的腳步。
“哥哥,我每日吃得也不好,睡得不好,你看我都瘦了。”
說罷李羨羽還站起身轉了個圈,讓李羨意看清楚她是真得瘦了。
“你就當為伊消得人憔悴了,”李羨意見李羨羽将周思儀擋得死死的,擺了擺手道,“還有幾天就是你的及笄禮了,就算是哥哥,咱們也要守禮。”
“略略略……”李羨意吐了吐舌頭,自覺沒趣,便直接跑出了殿,“沒意思,怪不得一直孤家寡人一個,我去找阿娘了!”
周思儀、裴與求、趙興還将此次治水懲奸的卷宗呈在李羨意案頭,李羨意看似認真地翻着卷宗,實則心思全都放在了跪在案前的周思儀身上。
在這裡他可以聽到她因為搬運案卷木箱而呼呼的喘息聲;可以聞見她身上微弱的竹簡香氣;可以瞥見她雖恭謹地拜倒在案下,偷偷向上瞧他的杏眼。
半刻鐘後,李羨意才将思緒理清,對趙興還道,“趙員外郎,這一路勞心勞力,督辦潰堤之事,又遭山匪所擄,幸而吉人有天相,朕定要好生嘉獎趙員外郎一二。”
“老臣本以為會命喪洛縣,幸而龍恩浩蕩,派周裴二位大人前來營救老臣,”趙興還哽咽道,“臣已然年近五十,門衰祚薄,叔伯皆喪,難有子息,臣母親染沉疴多年,唯有臣一人能侍奉湯藥于左右。願陛下垂恩,乞臣骸骨。”
“朕準了。”李羨意大筆一揮,便賜趙興還百金返鄉,又轉而對裴與求道,“裴大人,朕曾因一些前塵往事對你多有偏見,既然你頗擅治水一事,便去水部司頂了趙員外郎之職如何?”
裴與求愣了愣,磕頭道,“臣的母親也沉疴難愈……”
“你母親活得長着呢……”活到了能讓你在丁母憂時,有心思非禮朕的年紀。
李羨意将後半句話咽下,他轉了轉佛珠道,“朕已然讓太醫院中人去你家中照拂,裴大人,明日就好生去水部司上值。”
“至于周大人,”李羨意瞧着周思儀正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一臉期待,他勾唇道,“朕待會兒有要事要過問周大人。”
周思儀的心隻覺得要從喉嚨中跳出來,她默默盤算着自己此行,可有任何失誤,竟惹了李羨意不痛快。
李羨意将殿内的官員、太監都遣散後,才邁着步子從那盤龍寶座上走下,居高臨下看着周思儀腦袋上的旋兒,“周思儀,你怎麼沒給朕上過請安折子。”
“臣為起居郎時,曾聽聖人訓斥壽州刺史,說他每十天半個月就要給聖人上一個請安折子,不但平添了車馬之勞,還讓聖人批折子批到手痛……”
李羨意深吸一口氣,他要如何說,總不能說他當時隻是想讓周思儀心疼他兩句。
“壽州刺史上的折子不是問朕要不要吃八山公豆腐,就是問朕要不要郝圩酥梨,朕訓斥他兩句不是常事嗎?”
周思儀探頭詢問道,“那聖人要吃嗎?”
“朕……”李羨意被她這一句梗住了,“朕隻是想你問問朕安否。”
周思儀心裡隻奇怪,安不安找太醫啊,她哪裡會看病,但還是軟着聲音道,“那聖人安嗎?”
“朕甚安,”李羨意想起了上輩子自己在周卿死後,一直後悔沒有說出口的話,“就是你不在身邊,總是心緒不甯。”
周思儀憋住了笑意,她竟不知起居郎竟如此重要。
“那聖人覺着,臣的差事辦得如何?”
李羨意挑了挑眉,“還不錯,下次朕再委你以要職。”
他知道周思儀人雖然軸了些,倔了些,但公案文書、斷律理事,都能稱得上一句宰輔之才。
周思儀躊躇了片刻,這才道,“其實臣的母親也染疾多日……臣也想乞骸骨……”
“周文緻,你娘在你三歲的時候就駕鶴西去了。”
“那臣的父親……”
“你爹今天早朝的時候聲如洪鐘,健步如飛,還能去太上皇處告朕的黑狀。”
周思儀拜手道,“臣全家身體都很好,定能為大梁效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