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正好。她穿着一身雲水藍的交領長裙,鬓角插一支白玉簪,正神情專注地繡着一柄雙面團扇。扇面百花争奇鬥豔,背後是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栩栩如生。
裴淮川的功夫出神入化,今日卻心神不甯,被青鳥察覺。
江如一不曾擡頭,便也知道是他:“裴大人今日不應當在王卓府上麼?”
他離得遠,目光落在那背影婉約的小娘子身上。江如一轉過身,笑着轉了轉手中團扇,舉起來問他:“好不好看?”
“公主殿下為何騙我?”裴淮川别過頭,說是為百姓,為江山,為何與人同流合污?這些話,對冷漠無情的二公主可問,卻對一個溫婉的小娘子不好說出口。
江如一面色未改,到:“裴大人今日差事辦妥了?”裴淮川不語,江如一繼續問:“今日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
裴淮川說:“你與王旸,陳聞興究竟達成了什麼約定?”
那炳團扇頓住,百花那面正好對着裴淮川。
“公主殿下當日所說救濟萬民,可否隻是對臣一面之詞,可否隻是權宜之計。你也同這些世家大族一般,用利益作餌,隻為組建自己的勢力,作威作福。”
說到底,還是因為沒有任何信任可言。江如一想着,如果是青鳥,她便不會問這些蠢問題。但,她現在必須用裴淮川,這把刀是真的好用。
“裴淮川,在郢都之中,不能如此天真。”她斟酌用詞,“若我不退一步,朱雀衛辦事的衙門都不會組建起來,更遑論像如今這般,把這些貪官污吏一網打盡。”
裴淮川道:“殿下抓的這些人,比得上王氏?甚至一個庶出的王卓,二公主也沒法決定他的生死。”
這話是事實,卻也令人生厭。
“與虎謀皮,終将禍及己身。”
江如一動了氣,将團扇拍在石桌上,冷着一雙眼道:“哦?那裴大人有何見解?走你的陽關道,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然後胎死腹中,連心中正義都不能伸張?本公主雖與虎謀皮,但是,裴大人,你總不能說,這些時日國庫中進的銀錢,是本公主用來做戲的吧!”
“可是裕城金家的案子,分明是王家、陳家在背後,公主就打算這麼放過他們?”
江如一說:“時候未到。”
這人眼中容不得沙子,想法過于天真。江如一便知道不能讓其知道太多,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青鳥,送客。”
青鳥伸手請他出去,裴淮川現在陰影之中一動不動,似乎在思考其中利害。
此時,守着門房的小厮一路通傳,将宮中的消息遞了過來。
皇帝急诏。
江如一思索片刻,帶了青鳥入宮去。華貴的馬車從長明大街路過,恰恰瞧見王府門口一衣着單薄的憔悴女子。她掀開車簾,金玉那張柔弱無辜的面容便映了進來。
她向來心狠,更何況對這種疑似對她有殺心的人。
宮中,皇帝召了群臣在宣政殿議事。守門的小太監攔下二公主,請了座椅。
“陛下剛剛登基不久,又逢邊境作亂,本就應當選舉能人,擔任官吏為朝廷做事。”
這道聲音渾厚有利,為朝廷着想。
“呵!誰不知道你琅琊王氏前些年沽名釣譽者衆,此刻王卓被二公主抄家,這是馬不停蹄想往朝廷中塞人吧!”
這道聲音沉穩大氣,寸步不讓。
“謝太師!風華樓大儒齊聚賽出的名聲,怎麼?你陳留謝氏竟是輕天下讀書人?再說,為朝廷選官,乃是大事,能者居之。”
“王丞相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不然朝中百官還以為你琅琊王氏隻會耍嘴皮子功夫。”
“說到底,不就是謝家小子志不在官場,你心有不忿。但謝太師,舉官這可是國事!”
“你……”
這兩人在宣政殿前你來我往,一句句說得清楚直白。要皇帝所說,索性給那年風華樓出名的讀書人一個個封個官兒當當,不久行了?可卻遭到了多方白眼,以及反對。
中書令在其中渾水摸魚,這下皇帝更是難以抉擇。
江如一倒是聽明白了,這是因為這些時日入獄官吏太多,朝中多有空缺,應當選中正官選拔人才。可這世家大族能人居多,保不齊得避嫌。但又除了王謝陳三家之外,又無人敢接這個活兒。
難怪皇帝急诏。
青鳥把小厮拽走,江如一推開大門,道:“陛下,臣自請,選舉能人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