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色蒼白,看見蘭娘子她們癟了癟嘴,似是要哭。
還沒等蘭娘子她們發難,裴淮川便道:“是你們欺負我家娘子?”
這人生得高大壯碩,眉骨上的傷露出幾分兇,生生把這群小娘子鎮住了。
這,這江小娘子家的郎君可真夠威風的!
柳娘子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聯想起來哪兒能不知道這些人是欺負了江娘子,連忙寬慰道:“真是無法無天了,真當這兒是你們村兒,聯合起來欺負别人家的小娘子。再不認真做活兒,幹些不入流的東西,仔細你們的皮!”
跟着蘭娘子的幾個人頭皮一緊,愣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确實是她們欺負人再先,但,這江小娘子也不是什麼善茬。她們又氣又恨得看了過去。
江如一柔弱的露出半張臉來,一半藏在裴淮川身後。她稍稍曲着身子,便看不見前面是何情景了。
這幾人說的話柳娘子都不信了,隻說要把她們攆回去。攆回去可不成啊!誰這時候上山不都是因為家中揭不開鍋,來找幾分銀錢,她們走了,家中稚子老人怎麼辦?
江如一在身後偷笑,微微抖着。這下可把這些莫名其妙欺負人的治好了,這裴公子也不賴嘛!
她擡眼瞧,隻見這人連下颌線都蹦得緊緊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罷了,不必趕她們下山。下次,躲着我家娘子走便是。”裴淮川說道,扶着江如一往裡走。
這幾人在後面千恩萬謝的,柳娘子也在說這郎君是個明事理的。
待到人都走了,江如一道:“裴公子能耐了?能替本公主做主了?”
這公主不像郢都當中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貴族,卻也多少有些不服氣:“生氣了?”裴淮川問她。
江如一奇怪的搖搖頭,“我為何要為不相幹的人生氣?”
裴淮川認真的看着她,解釋道:“公主殿下出了心中那口惡氣,并不吃虧,這事可大可小,不必趕她們下山,反而引人注目。”
江如一想了想,确實有幾分道理。但是斬草不除根,向來不是她的作風。
裴淮川繼續道:“她們都是家中的小娘子,這個時候能夠上山來的,都是家中實在是揭不開鍋,想要補貼家用的。若是就這麼攆他們走了,掙不到一文錢,許是家中老叟稚子便要挨餓。”
“百姓活的艱難,公主殿下網開一面吧。”
這話倒是從未有人與她講過,江如一對他說:“裴淮川,你很體諒百姓。”
裴淮川說:“許是因我是庶族出生,見多了百姓地裡刨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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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江如一假裝上山傷了腿,整個晚間都在屋中躺着,并不多動。裴淮川早就回礦物所幹活去了,回來帶了一身泥漿。
他在院中沖了個澡,攜着滿身水汽在門口擦拭。
這屋子不是尋常人家院落的格局,而是一排又一排臨時搭建起來的木屋,又小又憋窒。今日一早,裴淮川邊用幾根木根并一張布臨時做了布簾隔斷,好歹是将小娘子與他隔了開。
到今日他仍舊惶惶,一朝公主并未出嫁,夜間竟然與他睡一個屋内,這怕是有損公主清譽。
江如一對此的反應是:“清譽?誰在乎?未來驸馬能夠對晟朝公主提出什麼不滿?我的清譽,自然是我說了算。今日再次隻是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況且,江小娘子同她郎君不清不楚,與我二公主有什麼關系?”
這女娘慣會巧言令色,裴淮川實在不願與她争辯。
“二公主今日要我留意的查清了,今日從郢都來的牛車,一共有十輛。九輛沉重,裝了滿滿當當的鐵礦。還有一輛車轍印比較輕,趕往了武器作坊那邊管事的官員住所。”
别看這個小小的武器小作坊,占地去極大。再加上凹在山嶺之中,江如一到現在為止都沒能忘鑄造所裡去。
這個武器作坊分成好幾個地方,一個是比較混亂,有招百姓臨時做工的礦石所,專門收斂加工從裕城運來的礦石。一個是熔爐所,這個所裡比較危險,時常因為熔煉不當發生爆炸。然後便是鐵匠師聚集的鑄造所,這鑄造所還分成甲乙丙丁四個部分,分别給不同的地方鑄造不同的兵器。
而在杉樹林裡,江如一明明看見了十五輛牛車進了武器作坊。然而,裴淮川見到的隻有十輛,剩下的五輛要是想藏起來,在這座離山當中,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江如一再次确認,裴淮川都隻道未曾看錯。
看來得找機會去這些地方好生轉轉,看看他們藏起來的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
江如一眯着眼看他:“裴淮川,你說,究竟是誰把你這個罪臣放到這礦石所裡來的呢?”
“你要是被上面欽點了流放離山,那以皇後的本事,應當是要把你丢進熔爐裡才對。”
這公主好生敏銳的直覺,裴淮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還以為是公主在其中費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