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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江如一一日未盡水米,再加傷勢未愈,面色發白。
太後守着棺椁,終體力不支,暈過去,隻餘下一衆大臣,皇子公主。
随後,一道火星從宮牆外奔了進來。
“前線急報!”
江如一瞧着未來皇帝渾身一僵,竟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
那信使上前來,竟無人敢接。
帝師便令人宣讀。
“天水趙家趙景峥,雖有良将,但後方糧草兵馬不濟,請郢都皇城馳援!”
無糧,士兵如何作戰!朝中靜默,竟無人說話。
蕭明睿聲音都在顫:“開國庫,撥糧草啊!難不成,真等東厥人打過來嗎?”
戶部尚書跪下請罪,聲淚俱下:“殿下,國庫早就空了!”
這仗打了半年,節節敗退,國庫銀錢早就揮霍一空!
才開春,稅便已征過三次,百姓家中也無餘糧。若是再征,便是官逼民死!
那些目光有如實質,蕭明睿渾身顫抖,“各位大人呢?朝廷下發俸祿不知凡幾,你家公子,前些日子還睡在賭坊,你家小子,昨日還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那麼多銀子,各位愛卿不如捐些出來,戰事要緊!”
被指到的官吏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其餘人皆垂下了頭,皆道家中早已揭不開鍋!
江如一捏了捏發麻的指尖,這二皇兄還真是天真!這些腦滿腸肥的士族,怎肯将銀錢取出,況且官吏俸祿皆有定數,這個關頭若稍有差池,定會落得貪贓枉法的罪名,誰敢出頭?
唯有謝潤,掏出家私三百兩!卻被蕭明睿嘀咕堂堂太師,這點銀錢買酒都不夠喝!氣的謝太師兩眼一閉,撅了過去。
東厥彎刀架在即将上位的新皇身上,幾乎燒盡理智,“這還怎麼打!”
“不能打……那隻能降。”
那雙猩紅的目盯上宗室女。一眼便瞧見了一陌生美娘子,他從高台上跳下來,湊在江如一身前:“你是哪個妹妹?”
江如一瞧着那張白面似的臉,若有若無的酒氣朝她漫來,她避了避:“皇兄,我是江如一。”
江如一,江如一,這個名字似有些熟悉!身旁太監耳語幾句,他恍然大悟:“十年前被父皇攆出宮去的二公主,蕭如意。”
跪着的女子倔得很,脊背不彎。可那張臉像極了她的母妃,嬌豔可人,如弱柳扶風,她道:“我名,江如一。”
蕭明睿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瞧了瞧,好一張美人面啊!他大笑起來,爬上龍椅翻出明黃绫錦,“這仗不能打,打不赢。讓趙景峥降了吧!晟朝願遣公主和親!”
台下衆臣齊刷刷跪了一地,二皇子三思啊!
這,真是我晟朝即将上任的新皇?
他恍若未聞:“那朔方城是收不回來了,一并……給了它!我晟朝疆土遼闊,不差這點!”
江如一面色冰冷,如此荒唐!台下諸臣隻敢大叫三思,卻無一人敢上前,又有衆臣言,若是謝太師未被氣暈,恐還能勸勸。
底下有人去請太後了,又有人行至宮外。
那歪七扭八的聖旨成了型,蕭明睿也不知打哪兒尋來玉玺,蓋上鮮紅印章。跌跌撞撞跑下來,“不打了,不打了!”
那信使戰戰兢兢,進退兩難。
文死谏,一個個跪在前面聲嘶力竭也喊不醒一個醉鬼,更有白發老臣心中哀痛,撞上昭興帝棺椁,血糊了滿臉。
真要讓人把這聖旨拿出去,那便完了!
江如一捂着心口站起來,趁人不備奪了聖旨,字如狗爬,卻真真切切見着蕭如意三字。好啊!回宮第一天,她的好皇兄就巴不得馬上送她去東厥送死!她閉了閉眼,直接把聖旨丢進火裡,火舌舔舐黃紙,頃刻便化成灰燼。
“皇兄哀痛過度,應當回宮休息!”
那小女娘站在陰影裡,面上隻有火光映出一雙不屑的眼。
蕭明睿忽就憶起那些鄙夷不堪的嘴臉來。
“一個宮婢爬床所生之子,怎敢自稱主子!”
“整個皇城,誰都瞧不上你!”
他怒火中燒,“放肆!”
殿中又跪了一大片人,江如一面色不改。
蕭明睿更氣:“來人,将她打入诏獄!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江如一撣了撣裙擺,“我自己走!”
她轉身,挺直脊骨入了诏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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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涼如水,她捂着胸口躺在地上,腹部餓得生疼。
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響得很,江如一蜷了蜷身子。
忽的,從隔壁牢房伸出一隻血手,江如一一驚,又見黃紙包着一白面饅頭!
幹幹淨淨的,一陣甜香襲來,似是錯覺。
另一隻手隔着黃紙撕下一塊放入嘴中,那人蓬頭垢面隻一雙眼睛亮得很,又将饅頭往她面前移了移。
“沒毒,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