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甯芫早已身居高位,逢年節去廟中燒香之時,總能想起裴洹這一眼。
李奉甯走在前面,商鋪老闆早已經恭候多時,隻見他将腰弓的低低的堆了滿臉的笑。
便聽李奉甯慵懶随意問道:“聽聞近日你這兒新進了一批東海明珠,将那串項鍊拿來本宮過目。”
霎時間老闆面色一僵,恰恰被李奉甯看在眼裡。
李奉甯冷笑一聲,“本宮時常在你這兒購置東西,怎的今日這幅作态,幾個意思?”
商鋪老闆感覺自己額頭有一滴冷汗掉落,可他無法擡手擦去,隻讷讷道:“公主真是耳目通天……”
李奉甯冷笑一聲,“東西呢?拿來本宮過目。”
商鋪老闆的眼神,顫顫巍巍的,不自覺便飄向了高鳳成同甯芫。
高鳳成眉頭瞬間一皺。
甯芫想起方才被高鳳成一同買下的那串珠鍊,心中頓時一凜。
李奉甯從小自宮中長大,錦衣玉食,玉石等身外之物不多在乎,原本她也隻是随口一問,這會看見老闆尴尬神态,霎時間明白了所有。
原本這串珠子,她是可要可不要的,這會聽聞被高家表妹買下了,自己便是要勢在必得了。
隻見李奉甯将團扇輕輕舉起,掩在自己半張臉前,目光如炬看向裴洹,嬌聲道:“裴郎,本宮想要那串珠子。”
頓了頓,眼神轉了幾個彎兒,聲音更加嬌俏,“裴郎,你可曾記得先前你送本宮一件金絲織就的玫紅菡萏花樣衣裙,本宮想,這珠子,必定是很襯這衣裙。”
裴洹原本有些愣神,乍然聽到李奉甯如此說,臉上有一瞬的恍惚。
便見李奉甯輕輕扯開了一絲笑,緩緩的,卻又不容置疑道:“裴郎,如今我便是要那條珠鍊。”
裴洹看了一眼甯芫,面色略顯難堪,薄唇輕抿,卻似是因為緊張,抿的重了些,原本有些蒼白的純,此時卻顯出一絲血紅來。
甯芫看不得裴洹難堪,尤其是先前聽聞裴洹醉酒說的那些事之後。
況且,她也不願在此為了一條東珠同李奉甯争執。
高鳳成早已黑了臉,面色如霜,站立在豐甯奉甯公主身前。
他薄唇輕啟,面上是早已不耐的煩躁。
“你……”隻說了一個字,就被甯芫打斷,便聽甯芫道,“既是公主喜歡,小人願意将東珠贈與公主,願公主壽與天齊,幸福安康。”
李奉甯聽聞,倒是一樂,她看向高鳳成,“高大人,你這鄉下來的表妹,倒是挺會看人眼色。”
在甯芫說要将東珠贈與李奉甯之時,高鳳成明顯一愣。
他有些詫異的看向甯芫,卻見甯芫眉眼平靜,眼中毫無波瀾。
高鳳成便擰了眉。
商鋪老闆額頭早已汗如雨下,這會聽聞甯芫如是說,整個人松了一大口氣般,迫不及待的要跑到東屋,将正在往高府打包的珠鍊取出,雙手呈送給奉甯公主。
卻被高鳳成堪堪攔下。
高鳳成擡起一隻手,隻看向甯芫,道:“我記得你不是很喜歡東珠麼……曾經……”說到一半,面上突然一片迷茫,似是自己都不清楚,為何會覺得甯芫喜歡東珠。
隻依稀記得,曾經有個小姑娘,拉着他的袖子,非是不走,眼底似是挂着兩泡淚,想要街口的那串珍珠耳珰。
隻是,那人是甯芫麼?高鳳成記不清了…
他後來為了甯芫買了那副耳珰沒,他也記不清了。
如今看着甯芫眼睜睜要将那串東珠項鍊拱手讓人,不知為何,心中一慌,嘴巴不受控制便問了出來。
問出來後,自己倒先是一愣。
甯芫也是一愣,有些奇怪的看高鳳成一眼。
此時卻看到高鳳成迷茫甚至是帶些痛苦的眼神。
甯芫心中一凜,道:“表哥說笑了,我自小在鄉野長大,哪配喜歡這東珠。自是有更配它的人。”
這話聽在高鳳成耳裡,心卻不知為何,倏然一痛。
他看着甯芫面色平靜的臉,張了張嘴,喉嚨卻一瞬間的幹啞。
李奉甯聽二人說話聽的有趣,眼珠子轉了轉,笑了一聲,問身後的裴洹,“裴郎,你覺得呢?”
裴洹自從甯芫出聲,整個人的目光便再也沒從她臉上移開過。
他上次醉酒,揭開甯芫的面紗,隻以為是錯認了故人,這幾日在家,日日頭痛欲裂,一遍一遍回憶當晚往事,最終一遍一遍的勸自己說,想必是認錯人了。
如今在清醒狀态下,驟然聽到甯芫聲音,整個人如遭雷擊。
許久,李奉甯等裴洹的回複已經等到不甚耐煩,正要斥他一聲時,便聽得裴洹的聲音放的很輕很輕。
他道:“不若我送高姑娘一串玉石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