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扶着牆,想到床沿上坐下緩一緩,猛然想起方才那梁家護院撒了滿床的蛇,心中一頓,終是強迫自己站直了身子,任由那腿上的麻痹感逐漸褪去。
等甯芫緩過來了,她走到床前站定。
她的被子還整齊放置在一旁,數十條蛇正扭曲着細長的身軀,在她床鋪上蠕動盤旋,有些蛇尾巴纏繞在一起,圍成一個環。
甯芫看着床上那些無知無覺,隻會彼此纏繞的青白色小東西,心中猛然湧現出一股惡心。
她強忍着心中不适,将被褥整個卷了起來,拿起木櫃中的麻繩,将被褥紮成一個大包。
她将這個大包抗在肩上,推開門。
外面夜色已深。
今日是個陰天,天色灰蒙蒙的,不見星,不見月。
甯芫知道梁禾清夜晚住所,想都未想,她扛着被褥紮成的大包,便往梁禾清住處走去。
整條路上安靜異常,甯芫背着被褥,仿佛能聽見那數十條蛇在被褥中心空隙中蠕動,纏繞,糾結。
但甯芫心中清楚,這是她的錯覺。
她強自定了定心神,步履堅定。
走到梁禾清屋前,甯芫擡手,敲了敲門。
她的指節在門上發出“叩叩”響聲。
“誰啊?”屋内傳出梁禾清的聲音。
甯芫頓了頓,道:“我,甯芫。”
屋内有一瞬間的靜默,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
許久,才聽屋内人道:“是有何事?”
甯芫未吭聲,隻是又擡手敲了敲門。
她聽到屋内有人腳步走動的聲音,不一會兒,門開了。
梁禾清打開門,看到門口的甯芫,兩人面對面站着。
甯芫朝屋内瞥了一眼,屋中茶桌旁正坐在宋以瑟,宋以瑟擡頭看了甯芫一眼,又收回眼神,隻端起桌上一隻青白色茶杯,放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
甯芫心中一陣冷笑。
“找我何事?”梁禾清面上有些不耐煩,她注意到甯芫身後背被褥。
梁禾清還未反應過來,便見甯芫将身後被褥取下,放在地上,半蹲下身子,随手将紮着被褥的麻繩解開。
梁禾清的面上先是不解,在看到被褥解開,漏出其中青白色的小蛇之時,梁禾清面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她咬着唇,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甯芫一聲不吭,雙手将地上被褥兩端扯起,抖了兩下。
被褥上的小蛇還未反應過來,便全被甯芫抖落到半空中,然後一一落在梁禾清屋内地上,繼續扭曲,爬行。
抖完,甯芫也不顧屋内梁禾清的尖叫,轉身便走,被褥她也不準備要了!
走之前,甯芫還好心幫梁禾清從屋外将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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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屋中,甯芫看到床上那空無一物的木闆,又想起方才梁禾清的尖叫,與臨走前宋以瑟莫名的眼神,心知自己在此地便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原本她便連個書童都不如,來翠林書院,也隻是湊巧,大字不識,日日呆在學堂發呆,便是浪費時間。
再者,先前她便将何青州得罪了,蔣宗平必将不願再管她。
如今她又同梁禾清與宋以瑟撕破了臉,再呆在此地,保不齊晚上等她的不在是毒蛇,便是尖刀,或者她能否活過今晚,都未可知。
想到此處,甯芫匆匆從木櫃中取出唯一的一套換洗衣服,折好塞進袋中,又收拾了一些零碎,通通裝好後,甯芫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黑,正是偷跑的最好時候。
甯芫心一橫,推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甯芫朝蔣宗平那屋看了一眼,屋内漆黑一片。
蔣宗平每日睡覺甚晚,此時絕不是他入睡之時。他屋内未燃燭火,定是人不在屋中。
甯芫細想,這許多日,蔣宗平晚上似是都不在學舍。
不過這屬實不關她事,若蔣宗平不在,正好她便跑了,不用再多生事端。
甯芫将門從外阖上,趁着夜色,匆匆像翠林出院大門走去。
她知曉一處地方,是她私下聽别人說過,何青州他們日日翻牆所在之地。
近日裡何青州出了如此之事,其他人自是不敢趁着這個當兒,再翻牆出去尋歡,甯芫想到此,心定了定,朝着那處走去。
一路未見旁人,眼看離那處愈發的近,甯芫心中大松一口氣。等到了地方,甯芫估摸了下那處牆根的高度,尋思自己從小便上山爬樹,如此區區一面牆,對她而言,不是難事。
甯芫方才要将包袱先丢出牆外,都已經用雙手舉在半空之中了,突然從身後聽到一個聲音,道:“甯姑娘這樣晚了,是要去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