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鳳成聞言一愣。
他看着甯芫表情,似是真為這個問題疑惑許久。
想了想,高鳳成道:“這世上有人一出生便對樂聲敏銳,也有人通過後天訓練,開始變得喜歡樂聲。并非所有人一開始都能在樂上有所造詣。”
甯芫聞言點點頭,面上已然有些疑惑。
高鳳成又道:“比如說我罷,我在‘樂’方面,也無甚建樹。”
“可你們聽着妙音夫子或是他人的琴聲,總是漏出迷醉欣賞之情。”
高鳳成道:“我裝的。”
甯芫霎時間睜大了眼睛,看着高鳳成,似乎想知道他此話是真是假。
高鳳成坦然任由她看,笑道:“這世上之人諸多,個人有個人的天才之處,不必因為自己同旁人不一樣,而暗自懷疑自己。”
聽聞高鳳成一番話,甯芫豁然開朗。
原本漂浮在心中的一層灰塵,也感覺輕了不少。
半晌,甯芫心情似是又變得些許低落。
高鳳成似有所覺,他偏過臉,看着甯芫。
從他的方向看過去,甯芫瘦瘦小小的,下巴微尖,這番視角看過去,竟覺得此刻她顯出些可憐來。
“為何又突然沮喪?”高鳳成擡起頭,遠遠看向遠處屋檐。
甯芫這一刻,對高鳳成的心思敏銳,有一瞬間詫異。隻是不知為何,她想起何青州他們在學堂上對自己的多番嘲笑,及兜頭淋在她頭上的那桶水,心中屬實些許沮喪。
對着此番平靜詢問她的高鳳成,甯芫忍不住道:“方才高大人所說,這世上諸多人,各人總有自己的天才之處。而若是有一人,從未發現,或者人之将死之際,都未發現自己天才之處呢?”
高鳳成将看向遠處的眼眸收了回來,他靜靜的看着甯芫面容,她的面色有些發白,眼睛微微閃爍,眼神中帶着些細小的期待,更多的是對于這個問題答案的害怕。
仿佛生怕聽到自己都不能接受的答案。
便聽高鳳成道;“那又如何?”這話說的坦然又無所畏懼,甯芫聽的心中一震。
是啊,那又如何?
甯芫目光從高鳳成臉上收回來,又漸漸飄遠。
便聽高鳳成又道:“但甯芫,你不一樣。”
甯芫愣住,不一樣,什麼不一樣,哪不一樣?
高鳳成看着她一臉的迷茫,語氣中簡直要帶上些歎息了。
“甯芫,你和很多人不一樣,很多人不會想這些問題,他們隻是食飯,喝酒,甚或為了物、為了人一擲千金。”高鳳成歎道,“但你不行,你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賦。”
天賦?甯芫聽到這個詞,頓時苦笑。她有何天賦?寫字練琴,一竅不通,能有何天賦?
高鳳成看穿她的心思,不再多解釋,隻淡淡道:“你隻要繼續往前走便是了,不要退縮。”
甯芫嘴角抿出一個苦澀的弧度。
高鳳成這話說的輕巧。
如今他已身在高位,自是有往前走的資本。
而她一介孤女,如今又是侯府下人,有何路可走?更遑論往前走,何方為前?
高鳳成看她一眼,不再言語,隻道别道:“高某還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便不再此陪甯姑娘罰站了。”
說罷轉身,離去。
甯芫看着高鳳成遠去的身姿,他走的快,衣袍一角還飄在半空中。
甯芫想:我又沒有讓你高貴的高大人陪我罰站。
甯芫又想:天賦,我真的有天賦麼?
她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欣喜,伴随着諸多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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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何青州受了驚吓,整個人瑟縮不已。
何家聽聞此事,連夜派人将何青州接回,請假回家修養。待修養合适後,再送回書院。
晚上蔣宗平同甯芫提起此事之時,甯芫也隻是淡淡的說了聲:“哦。”
蔣宗平看她神色,甯芫宛若無知無覺,一臉無懼又坦然的看向蔣宗平。
蔣宗平皺了眉,隻道了聲,“罷了。”
便回了自己屋子。
甯芫在燭火下聳聳肩,便什麼都不再想,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何家又派人來,說希望書院徹查此事,否則如何保障書院中諸位學子的安全!
又說若是此事不經細查,之後還有何人願意将自家晚輩送至書院?書院的名聲豈非毀于一旦?
書院對此事也極為重視,派人去何青州被綁之地詳查。
甯芫同衆人站在一起,被隔在樹林之外,隻能遠遠看着幾人弓着腰在樹林間搜索,看能否查出些其餘證據——畢竟何公子已經被吓破了膽,凡有人問他是否記得作案人的樣貌,他都一派顫抖,言不成句。
甯芫想起那夜她随手将木棍血迹擦了,丢在叢林深處……不禁心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