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突然臉色陰沉起來,着人搬了把紅木椅子,椅面上鋪着軟墊,他施施然坐了上去,隔着兩米的距離,看着甯芫。
甯芫手垂落在身側,一手緊緊捏着食指指尖。
高鳳成看她身側的手一眼,道:“甯姑娘很緊張?”
甯芫不願被他輕看,僵硬道:“ 高大人多慮了。”
不知為何,甯芫感覺到高鳳成似是馬上不高興了。
隻聽他語氣如常,問:“今夜你為何在黑市地下場所? ”
想了想,甯芫如實道:“為了救裴二公子。”
“救裴二公子?”高鳳成的指尖在椅子扶手雕刻的虎頭上摸了兩圈,“裴洹,你同他倒是親密!”語氣明顯陰沉下來。
甯芫不懂為何他氣壓突然變低,隻解釋道:“當晚之事梁相國嫡女梁大小姐可以作證。 ”
高鳳成沉默下來。
許久,高鳳成又問:“你為何來黑市? ”
甯芫想起那隻已然送到武平侯府的黑熊,知曉此理由一定不能說與高鳳成,她腦中快速轉了轉,道:“為了買東西。”
果不其然,她聽到高鳳成問:“何物黑市外買不到,要你夜半三更風塵仆仆,來此處買?”
“迷情藥。”甯芫咬了咬牙。
“迷情藥……”高鳳成一愣,繼而冷笑出聲“甯姑娘買此物,是為了何人?不妨讓高某人猜一猜,是為了裴二公子,還是,蔣小侯爺?”
甯芫默不吭聲。
高鳳成卻突然發了脾氣,他看着甯芫,從懷中抽出一把軟質皮鞭,站起身,走到甯芫身側。
他靠的太近了,近到甯芫能聞到他的呼吸,那呼吸在陰冷的牢房中,由于溫熱而顯得過于清晰。
甯芫不自覺後退一步,便看高鳳成眼神一閃,裡面帶了絲陰鹜,“如何?他裴洹碰得,我高鳳成碰不得?還是說,裴二公子給的太多了?”
甯芫莫名看高鳳成一眼,不懂他在發什麼瘋,隻淡淡道:“高大人多慮了。”
高鳳成捏着黑色磷光皮質軟鞭,在她臉上輕輕劃過,“以甯姑娘這幅姿色……高某人倒是好奇,是如何搭上相府與侯府的?”
我這幅姿色?
甯芫聽的簡直要笑出聲。
高鳳成話裡話外不過是嫌她容貌醜罷了!
隻不過他以為如此便能羞辱她了麼?那他偏偏看錯了她,她甯芫,此生從未多在意自己的容貌過。
便聽甯芫笑道:“隻是之前高大人卻也誇過我冰雪可愛,如今,倒是另外一副說辭了!”
高鳳成似是未想過甯芫會如此回他,眼神一閃,似是想到什麼,不再多言。
甯芫眼神飄向遠處。
她想起有一年中秋,自己非想同高鳳成去賞月。
月亮她從小看到大,不論是扁的圓的,亦或是彎的缺的,她半夜無家可歸時,總一遍一遍的看了個齊全——她對月亮毫無想法。
但她對高鳳成很有想法!
于是她在高府門前軟磨硬泡。
隻是她總歸是個姑娘家,又閑聊時聽張大嬸她們說過,姑娘家最好還是要矜持,不然那些臭男人,便覺得自己非他不可,得到後便不會再珍惜。
那段時間甯芫雖覺得自己怕是真的非高鳳成不可,卻也擔心高鳳成不會珍惜自己。
她想起裴洹……或許自己便是對裴洹太好,于是裴洹雖然偶爾也挺喜歡她,但總不完全将她放在心上。
于是高府門前的甯芫便很矜持,不說“ 鳳成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這些話,隻道:“ 今晚月亮好圓,鳳成我想同你一同賞月。 ”
高鳳成那會子剛從皇宮中出來不久,宮内中秋宴程序繁雜,等皇帝娘娘們都慶賀完,一一歇下了,他辦完一些雜事,才能出宮到自己外面的宅子歇下。
若是往年,夜太深,次日還要當值,當夜他定是宿在宮内了。
那一年不一樣,中秋前幾日,甯芫便巴巴的跟在高鳳成身後,一句一個暗示:“ 鳳成,我聽說中秋快到了。”
“鳳成,我聽張嬸子他們說中秋是個團圓的節日,有情人一定要呆在一起。”
高鳳成便揶揄她:“張嬸子她們說的,約莫是七夕,不是中秋罷。 ”
給甯芫鬧了個大紅臉。
聽了這麼多暗示,高鳳成哪能不懂甯芫的意思,隻能在中秋當晚,當值将雜事早早弄完之後,急匆匆回了府。
便見甯芫可憐巴巴等在門前,也不說自己想他,隻道:“鳳成,我想同你一起賞月。”
高鳳成便同她二人,幹巴巴站在門外,仰着頭,看了一刻鐘的月亮。
那月亮又圓又大又亮,隻是甯芫看了不一會兒,便沒了興趣。
她低下頭,輕輕的歎息,歎息高鳳成榆木腦袋,啥也不懂。
便聽高鳳成看着她低低的笑,道:“芫芫,你有時,也挺冰雪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