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慢慢長大,有了自己的夥伴,成日裡和閨中姐妹形影不離,哪還有功夫去鬧他?
有時他回到家想來探她,一看到有女客在,礙于禮法隻得悻悻而去。
偶有幾次在府中撞到,便有姑娘被他的氣度相貌吸引,大着膽子上去搭話,結果自是碰了一鼻子灰。
安平晞每次都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完了便跑去羞他,問他何時給自己找個嫂子,今日那姑娘如何?
中意他的姑娘倒是不少,奈何姑娘的家人卻是不大樂意。
名門望族大都想将女兒嫁給長房,畢竟以後長房當家掌權,是家族真正的主人。
其餘各房則會漸漸淪為旁支,再過幾代就成了遠親,若無深厚财力與過人本事,幾代下來坐吃山空怕是最後連平頭百姓都不如。
大将軍的次子也是次子,何況還沒有軍功爵位傍身。
母親聽她忿忿不平地說起後,便也放在了心上,後來通過一番運作,最終給他挂了個雲麾将軍的閑職,隸屬于東宮武官。
安平晞的一生順風順水,從未受到過半點磋磨,所以雲昰拒婚成為奇恥大辱,是她一生也邁不過的門檻。
那時母親病逝,而她身陷流言,更多的是不平,為何父兄大權在握,卻無一人為她出頭,難道她的痛苦恥辱與家族無關?
她開始日漸敏感暴躁,整天失魂落魄疑神疑鬼,覺得世人都在嘲笑她包括至親好友。
她再不願見到任何人,哪怕昔日親密無間的二哥,他眼中的悲傷憐憫會像利劍般刺傷她的驕傲。
* *
“剛還傻笑,臉色怎麼又變了?”安平曜刮了刮她挺秀的鼻子笑道。
安平晞回過神來,不由得想到了薛琬琰,她們曾是最好的朋友,可是後來交惡,至死再無往來。
不知這一世的她,是否還喜歡二哥?
她退開一步,歪頭瞧着他笑道:“你覺得琬琰如何?”
安平曜茫然道:“誰呀?”
安平晞歎了口氣,這反應前世如出一轍,不知是時候未到還是今生姻緣已變?
她也開始反省,前世過于苛刻,尤其是對最親近的人。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強,忽略了身邊人的想法。
“二哥,你信神明嗎?”安平晞語氣一轉,突然問道。
安平曜白了她一眼,轉頭要去牽馬。
安平晞笑着跑上去扯住他道:“我說認真的。”
“我不信神明、不信天道、不信因果,”安平曜沒好氣道,“聽清了嗎?”
安平晞自然知道,他平日别說祈福上香,就年節裡祭祖也三心二意不夠虔誠,為此沒少被父親責罵。
由此來看的話,這樣的人定然不會去信招魂禁術、死而複生那等虛無缥缈的鬼神之說吧?
但願神官口中之人不是二哥,她心裡略略一松,挽着他朝馬車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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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府位于禦街東面的榮慶坊,門庭高闊氣勢恢宏。
後宅花園東側是座青瓦白牆的别院,有十來間房屋,清幽雅緻遠離喧嚣,前廳後舍俱全,又有角門與夾道可通正房。
院外有片清淺的池塘,池畔種着幾株梨樹,此刻枝頭花開似雪。
朝露滴輕響,梨花映碧水。
階前苔痕斑駁,初升的朝陽籠罩與門庭之上,牆根底下一大叢迎春花開得正盛,蔥茏馥郁靜美如畫。
一個身着梅紅衫子的丫鬟正蹲在階前澆花,一回頭看到安平晞帶着桑染正冉冉走來,忙朝着院中喊了聲:“大小姐來了。”
丫鬟說罷放下水壺,笑着迎上來見禮。
安平晞聽到院内傳來說笑聲,随口問道:“這麼早便有人過來了?”
“少夫人帶錦小姐和緯少爺來陪夫人用早膳,”丫鬟回道:“這會兒正在喝茶呢!”
聽到丫鬟回話,安平晞腳步頓了一下,神色間有些遲疑。
她此生最不想見的人是皇後,其次便是大嫂秦氏。
可如今府上由她主持中饋,料理後宅事務,終究是躲不開避不過。
“晞小姐來了呀,你娘剛還跟少夫人念叨呢!”一個笑吟吟的微胖婦人領着倆藍裙丫鬟迎了出來,熟絡地招呼道。
她是母親的陪嫁丫鬟,也是她的乳娘,大家都喚她一聲杏姨。
母親近些年身體每況愈下,為了養病便搬到了這座偏院。
杏姨雖已成婚且育有一兒一女,但平日還是陪伴安平夫人居多。
安平晞走進院門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淩亂的記憶。
前世她被拒婚後,心灰意冷之下便搬到這裡,獨自過完了餘生。
那時夾道已封死,正門也挂了三重大銅鎖,隻留一扇供下人出入運送物品的角門。
院中苔痕斑駁雜草叢生,早已人迹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