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潑髒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親慕容博。
慕容博為了複興大燕,三十年前故意挑起中原武林同大遼的紛争,希冀蚌鹬相争,漁翁得利,隻是他沒料到蕭遠山用情至深,見到妻子兒子死去,心灰意冷,跳崖殉情。
三十年後慕容博為複國,看中了柯百歲家中的财寶,打着據為己有的念頭,那柯百歲的師弟崔百泉以及弟子過彥之因此找上燕子塢,那也不算冤枉了慕容複。
除了柯百歲,乃至少林玄悲之死,也是慕容博為了挑起大宋同大理之間的争鬥,隻是無論三十年前還是三十年後,他的陰謀都沒有得逞,陰謀沒有得逞,血案卻已累累,慕容複心知肚明,此後中原,再無他的立足之地。
慕容博希冀以性命交換蕭遠山父子支持慕容氏複國,隻要蕭遠山能支持大燕,慕容博願意自裁與蕭氏父子眼前。
他信誓旦旦道,若是能複興燕國,到時大燕和大遼可以聯手瓜分大宋,可他沒有料到的是蕭氏父子根本不屑慕容博的提議。
前路盡斷,大燕複興似乎無法走通,中原再無慕容氏立足之地,慕容複渾渾噩噩下得山來,此時忽有一面目猙獰之人,手持雙拐立于他身前。
……
少林寺不許女子踏入山門,這條不成文的規矩,在鐘芙眼中卻什麼也不是。
他們做不到阻攔,甚至也瞧不起鐘芙已經上山。
等鐘芙上山時,山上的這一場大戲已然到了結局。
鐘芙單獨約進了蕭遠山,對蕭遠山開門見山說道:“蕭老先生如今是要在少林寺做和尚麼?”
蕭遠山直言道:“我不做和尚,在少林寺面前了卻過往的一筆勾銷,峰兒怎麼辦?他畢竟是契丹人,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便是他從未在中原做下一件壞事,可隻要人人敵視他,背棄他,他便永無安甯之日。如今有少林寺作保,過往恩怨一筆勾銷,至少江湖人不敢在明面上與他為敵。”
鐘芙松口氣:“我還真以為蕭老先生要放下屠刀,一心成佛了。”
“難道一心成佛不好嗎?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止在這一步,峰兒便能安穩一些。慕容博這老匹夫止在這一步,慕容複的日子也能安穩一些。”
他又道:“說到放下屠刀,其實也并不是一句空話,我這些年為報仇,也做過不少錯事,尤其違背了當年對你師父的承諾,思之愧極。”
“那老匹夫比我更好不了多少,慕容氏複國的野望到他那一輩已是末路,他那兒子卻還有些看不透,若要在一條歧路上走下去,下場難說。”
“蕭老先生倒還有功夫擔心别人,恕晚輩直言,既已知道中原容不下大哥,大哥還能往哪裡去,隻能是往契丹而去,依蕭大哥人品才能,在契丹出頭隻是早晚的事,大遼與大宋遲早會有一戰,那時大哥夾在兩國之間,一邊是生恩,一邊是養恩,依老先生看,大哥會如何抉擇?”
鐘芙幽幽地道:“老先生竟還有心思來擔憂别人子弟下場,怎麼不先擔心擔心大哥的性命會終結在哪一日?”
隻聽咔嚓一聲,兩人中間的方桌已被蕭遠山掰下一角,蕭雲山虎目圓睜,森然地瞧着鐘芙。
鐘芙調侃道:“蕭老先生這是要告訴在下何為金剛怒目?”
蕭遠山說道:“還請姑娘指點迷津,不知有何種辦法能解我兒之困。”
鐘芙霎時來了精神,既然知曉蕭遠山并不是真心皈依我佛,有半數是因為時下無奈之舉,那就好辦了,接下來要說服蕭遠山,或許就不用太費力氣。
“如今的大遼皇帝耶律洪基并非雄主,他任用奸臣,使人心渙散,又在民間大肆建立佛教勞民傷财,蕭老先生,何不趁此機會重新回到大遼?老先生是主和派,若是能夠再次回到朝中,那是利于兩國的好事,依照蕭氏的威望,難道他日還會陷入兩難之境?”
蕭遠山默然不語,半晌盯着鐘芙:“你是想叫我把持朝政?”
“有何不可?”
若鐘芙是蕭遠山,她甚至會踹開耶律洪基,自己做大遼皇帝。
“鐘姑娘,”蕭遠山搖搖頭,“你的目的絕不隻是為了峰兒的安全,開門見山,咱們坦誠地談一談。”
把自己的底盤全交付出去,這一局也别玩了,鐘芙支持蕭遠山把持朝政,要說她自己一點私心也沒有,那也絕無可能,可也絕對是公心大于私心。
蕭遠山見她始終不談,隻好說道:“我畢竟離開大遼多年,想要重回中心,何其艱難。”
鐘芙說道:“先生可知耶律重元?”
耶律重元是前任皇帝興宗耶律宗真的弟弟,當日,耶律宗真曾說,日後會将皇位傳給弟弟,可他死前背棄諾言,将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耶律洪基。而今大遼的南院大王意圖作亂,想要擁立耶律重元為帝。
耶律洪基很是吃了一虧,前世時是蕭峰在危急時刻保住耶律洪基性命,才有日後的南院大王之位,既然蕭峰能成,憑什麼蕭遠山不能借此機會重新回到權力中心?
便向段延慶當日勸說鐘芙一樣,鐘芙如今也一樣勸說蕭遠山重回中樞。
她也知道,蕭遠山一定像自己一樣慎重考慮,也一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