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鐘芙覺得渡口客人甚少，隻怕她倆像這樣打了不知道多少回，早就把其他客人吓跑了。

李秋水瞄了一眼段譽，看這小子十分俊秀，心裡頗有些滿意，逍遙派的，至少外貌上不能太醜了，她說道:“你學了我門下的秘籍是不是？”

段譽支支吾吾:“神仙姊姊，啊不，前輩，我給你磕頭，那蒲團便爛了，小子無意學了其中的功夫。”

李秋水瞪了他一眼:“學了就是學了，哪有什麼有意無意。”

“是、是。”

“學了哪幾門？”

“是淩波微步和北冥真氣。”

“你倒聰明。”

“什麼聰明？我看是怕死，”童姥冷哼一聲，“學這兩門功夫倒是保命的絕技了。”

李秋水不理她，又問道:“我那白綢寫的什麼你可都看了？”

段譽額頭冒汗:“小子都看了。”

“看了怎麼不做！”李秋水忽然疾言厲色，“我叫你殺盡逍遙派門人，否則耿耿長恨也，你既然學了我的武功怎麼不聽我的話！”

“可是、可是，鐘姊姊說……”

“小師妹怎麼說是她的事，我隻問你怎麼不辦！”

“鐘姊姊武功蓋世，我也打不過她。”

“打不打的過是一回事，想不想打又是另一回事了。”

段譽神色驟然變得堅毅:“神仙姊姊，那你廢了我的武功吧，我不學了！”

童姥這時忽然冷冷一笑:“師妹，你要和這小子叙舊便叙舊去吧，我可還要聽小師妹繼續介紹她的朋友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天山童姥真正想問的就是那個站在另一端、活脫脫就是第二個李秋水的王語嫣。

李秋水神情一滞，那原先僞裝出來的怒色疏忽之間便消失殆盡了。

段譽不明所以，隻聽身邊的鐘芙歎了一口氣:“這三位是姑蘇來的阿朱姑娘、阿碧姑娘和王姑娘。”

見到她二人方才發起的神威，三個姑娘不敢不敬，是以老老實實地向二人行禮。

“好孩子，你到前面來。”童姥對着王語嫣招招手。

“師姊！”李秋水神色立變。

“怎麼，你怕我殺了她，我倒還不至于跟一個小姑娘為難。”

王語嫣是何等的聰慧，立時明白隻怕自己跟這個白紗覆面的前輩大有淵源，其實就如同段譽能夠通過兩個眼睛認出李秋水同玉像十分相像，王語嫣與母親日日相對，又怎麼會不覺母親與眼前這個女子的相像呢？

她心想:“莫非這人是我的遠方表親？”

王語嫣走到童姥身前來，幾步路雖然身姿纖纖，但腳步沉重，童姥一瞧便知她隻會一些粗淺功夫。

童姥心中咦了一聲，叫王語嫣伸出手臂來，她從王語嫣的肩頭一直按到手腕處，王語嫣但覺一股暖流從後至前，不麻不癢，極為舒服。

王語嫣雖然不愛武藝，但因為慕容複的緣故飽讀名家典籍，瑯嬛福地的武學秘籍爛熟于心，是以她知曉童姥在用内力行經她的四肢八脈，王語嫣道:“前輩不必白費功夫，我于武學一途沒有絲毫興趣，也勉強隻會使些粗淺功夫罷了。”

童姥冷冷地道:“你家學淵源深厚，倒遇上你這麼個不愛學武的，沒出息。”

王語嫣登時變色，心想這人忒得無禮，便是她是自己父母的舊相識也不能就這麼指摘自己。

她說道:“我有沒有出息自然是由我父母說了算。”

童姥冷冷說道:“是麼？那我問你，你不學武，到底是自己真心不愛習武，還是因為你表哥不喜歡你習武？”

童姥這句話問得可謂是一針見血，王語嫣眉頭緊皺，一時竟然也說不出話來，她自然是不愛習武的，因為自小看母親懲戒那些負心的男子，她便一直覺得武學一道帶着些血腥氣，可她不愛習武，難道真的是因為母親嗎？難道不是因為表哥每次見她習武都皺着眉頭嗎？

慕容複自诩為天之驕子，向來以大燕後裔血統為傲，他瞧不起中原人，也瞧不起中原書籍，中原的名家典籍他向來不看，王語嫣生怕他吃虧，為了他遍讀詩書，一年年下來也成了個武學裡的行家裡手，她這麼做自然是因為一番好意，慕容複卻毫不領情，久而久之，王語嫣也不敢在慕容複面前輕易顯露了。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方才坐在這裡時早就将這幾人的情狀看在眼裡，尤其王語嫣一口一個表哥，她倆哪裡還不知道王語嫣的一腔少女情懷全都拴在這個表哥身上了。

李秋水眼見王語嫣過來，依稀覺得是見到自己女兒長大的模樣，她離開青蘿時，青蘿隻有十二三歲，那時無崖子鎮日對着洞中的玉像，李秋水為了挽回他的心，早就将自己的女兒抛之腦後，她離開大理時留了家資和仆人給女兒，可即便是這樣，她的行徑和抛棄女兒又有什麼分别？

面對着和女兒如此相像的王語嫣，李秋水難得感到一絲羞愧湧上心頭。

看出來王語嫣癡戀她的表哥，李秋水登時道:“你喜歡那小子，我便幫你捉了來，叫他日日對着你，哄你開心，逗你高興。”

王語嫣一聽，忙說“不不”:“表哥有大事要做，我若叫他什麼也不幹，每天對着我，他也不會快活。”

李秋水眉頭一皺，又道:“那他棄你而去，你就快活了。”

“這、這……我自然也并不快活。”

“既然總有一個人要不快活，為何那個人就一定是你，而不能是他呢？”

饒是王語嫣聰明機敏，她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幾下裡便被李秋水給繞了進去，雖然覺得這話仿佛有些不對，但聽起來又并非全無道理。

見王語嫣似乎猶豫，童姥又罵道:“沒出息，師妹，你怎麼有個這麼沒出息的孫女，她這脾氣不像你，也不像師弟，全無咱們逍遙派的半點風采。”

“什麼？”

這一下子真是大出衆人意料之外，王語嫣更是瞠目結舌，她是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仿佛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竟然會是自己的外祖母。

李秋水歎氣道:“你母親還好嗎？”

王語嫣愣愣地點頭:“我媽、我媽她好的很。”

“那就好。”

“你、你，”王語嫣都不知道該稱呼她什麼了，“我家在曼陀山莊，你要同我回去麼？”

李秋水卻搖頭說道:“不了，我在洛陽有事要辦，等我辦完這事，自然會去姑蘇看你母親。”

王語嫣聽了也是松了一口氣，畢竟這次她來河南也是偷跑出來的，要是叫母親知道她不聽話的跑出莊來，自己便是她的親生女兒，她也是要狠狠責罰的。

蕭峰站在一旁頗有些不适，他悄悄地對鐘芙道:“二妹，大哥我先啟程去少林了，咱們日後再見。”

他又對着其他幾人告辭，等他走後童姥忽然說道:“這小子其實同咱們大有淵源。”

“師傅幾十年前曾教過一個異族少年習武，我瞧那少年人與他面貌上倒是頗為相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