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還多了一層隐憂,公主帶的人手是不是太多了些。
這三百人全部出自青衣樓,俱是殺人行刺的各種好手,霍休鍛煉他們成為威懾别人的利器,可在公主手裡,這又分明是極好的斥候暗探的料子。
有三人便能誅滅一個莊園,三十人能控制一座邊關将領的府邸,三百個訓練有素的殺手放進圖南,能做的事可就要更多了。
獨孤一鶴從前在金鵬王朝任大将軍,軍事一道上的成就也不可小觑,鐘芙對圖南的“不懷好意”他看的是一清二楚,隻是他們原本是打算向朝廷借兵,眼下公主要親自涉險,就由不得獨孤一鶴不憂心忡忡了,要知道這可是金鵬王朝最後的血脈了。
鐘芙看出他的憂慮,對獨孤一鶴道:“将軍是不是覺得我沒有必要親自犯險?”
獨孤一鶴謹慎回答:“老臣久未涉及故土,隻聽聞那裡戰亂不斷,地方與地方之間紛争四起,公主何必要親自下場呢?”
閻鐵珊在一邊嗆他:“平一鶴,你是年紀大了麼,怎的畏首畏尾的,咱們自己拿到手的地盤,和别人幫着打到的地盤,那能一樣麼?難不成以後還想有個爹在上面供着?”
獨孤一鶴向他瞪了一眼,這老小子,裝了幾十年西北漢子,說話就跟着越來越糙。
閻鐵珊不在乎地看了回去,且還有一種“看你咋地”的氣勢。
平心而論,對于此次南下,他心中未嘗不擔心,但就像他所說的,如果不是自己打下的領地,日後怎麼能站穩腳跟。獨孤一鶴未嘗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他更擔心事有不順,金鵬王朝一脈從此斷絕。
閻鐵珊卻能想開,公主是誰?那可是以一己之力掀翻霍休陰謀、力克葉孤城的奇女子,她想做的事,無有不成的,閻鐵珊相信,這一次也依舊如此。
大海平靜無波,所有的波濤洶湧都在海面之下,公主也如這大海一般,神秘莫測,不可估量,從她找上自己的那一刻起,閻鐵珊就在心裡暗暗發誓,此生效力追随于她,要比對先皇更盡心竭力。
一隻白色草原雕在大海上盤旋,忽然斂翅一頭紮進海面,不多時便叼着一隻白鱗大魚沖出水面,它将魚甩在甲闆上,魚兒猶自掙紮,将軍叼着魚摔摔打打,隻把魚折騰得沒氣了才算罷休。
這兩個是無論鐘芙去哪兒都要帶着的,它們可比船上其他人更要适應海上的生活。李蘭襟早就對草原雕會下海捉魚這事見怪不怪,對着鐘芙笑說:“這魚肥,樓主,看來咱們有口福了。”
她一貫老成持重,但海上出行其實也是第一次,看什麼都新鮮,臉上笑容要比平時還多。
雕兒落在欄杆上清理羽毛,鐘芙擡手摸摸她油光水滑的羽毛,又低頭去摸将軍金黃的狗頭,閑适安逸得就好像不是去謀算重修故國,而是去踏青遊玩一般。
她道:“也就是剛出海,吃魚還覺得新鮮,等再過十天半月,隻怕看着魚就要吐了。”
閻鐵珊聞言心有餘悸,想當年他們逃難出來,那時坐船漂洋過海,隻有魚是不缺的,一連吃了數月,此後十幾年他碰都不碰。
他心道,公主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倒是難得不暈船,不止公主不暈船,她帶來的人手全是不暈船的,心思何其缜密。
既然要出海,鐘芙自然是做了萬全準備,不止精挑細選了三百人,這船上還備好了所有人半年的口糧,從糧食到瓜果不一而足。
甲闆上接二連三甩上魚來,又有船上人下了網去兜,一連兜上來一百來斤,鐘芙就叫人中午做鍋子吃。
船上大廚也是好手藝,隻可惜除了鐘芙和蘭襟,閻鐵珊同獨孤一鶴對這道菜都是興緻缺缺,鐘芙吩咐人道:“吃不了浪費了可惜,去看看葉城主吃飯了麼,如果還沒吃,就請他過來一起。”
葉孤城本來該被留在上官雪兒處當老師的,但鐘芙哪裡放得下心,公孫蘭都想着逃跑,何況葉孤城,那裡距離白雲城不遠,叫他跑了再抓就不好抓了。
一聽葉孤城的名字,閻鐵珊向獨孤一鶴投去眼神,這眼神被獨孤一鶴接收到,他也是若有所思。
葉孤城自下帖之後再未在江湖上露面,七月中旬的一天,朝廷忽然下旨,申斥南王一脈意圖謀逆罪行,到天下人都知道南王及白雲城作亂時,涉案的三人都已經被押解回京,八月十五的紫金之巅比試自然不了了之。
與此同時,一則消息傳揚開來,使葉孤城束手就擒的,正是前段時日力克古松居士三人的無影劍鐘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