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芙沉吟片刻,目光移到蕭秋雨的臉上,這個目無下塵的劍客臉色蒼白,瞧着像生前一樣幹淨斯文,鐘芙道:“我原本還以為他是因為上官飛燕來找我麻煩,但現在卻是我該找一找他們的麻煩了。”
蕭秋雨等人是上官飛燕的幫兇,青衣樓仍在大肆追捕她的蹤迹,而如今她已大好,難道不正是掉頭找他們麻煩的時候?
……
除夕正是春節前一天,這一天大家都該早早地打掃庭院,準備吃食,夜裡好跟親朋團聚。這種日子,縣衙早放了年假,林知縣晨起時卻被家裡老妻告知,鐘班頭上門了。
林知縣好奇,這年禮早已互相送過了,這時候說要拜年又太早了些。
鐘芙見到他提前拜了聲早年才道:“小人正是來告假的,因着洪濤一事總有些宵小上門,我計較着回家去一趟,祭掃祖墳也躲一躲麻煩,因着回來晚些,說不準要誤了班時,所以特來跟您請個長假,容我回鄉一趟。”
林知縣:“好說好說,你在家中清閑一段時間,若有人來找,我便說你走皇差去了。”
“那就謝過林知縣了。”
“不值當什麼,說來也是洪濤差事惹來的麻煩,這些人啊,真是不成樣子!”林知縣氣憤地道。
把人逼到這個份上了。
……
獨孤方,外号“千裡獨行”,像他這樣的孤家寡人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他們沒有家人,更無朋友,獨孤方是其中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或許因為他功夫高,就成了普通中的不普通。
這天是大年初一,本該是親朋好友團聚之時,冷冷清清的客院裡卻隻有他和柳餘恨兩個。
若是說孤寂,柳餘恨比他更要孤僻寂寞。
因為多情自古空餘恨,他不光“餘恨”,他還非要“多情”,想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不比他更要顧客寂寞嗎?有這樣的人在一旁比着,獨孤方想想就要發笑。
可多情的對象是她,孤苦寂寞又如何,獨孤方難免就要理解得歎氣了。
一個黑衣美人來了,刹那間柳餘恨的眼睛便如天上的星子一樣亮起來了。她手裡端着一個銀盤,盤上一隻酒壺并四隻小巧酒杯。
上官飛燕将酒杯滿上,對他們笑了一笑:“元日佳節,小妹請兄長們滿飲此杯。”
察覺到還少了一個人,她皺眉輕聲道:“怎麼不見蕭公子,蕭公子竟還未回來麼?”
獨孤方歎道:“他說要去見識一下那個勝過西門吹雪的人,想來快的話也該回來了。”
上官飛燕笑道:“因為對方絕對打不過他對麼?”
她又道:“我聽說那人也隻是運氣好而已,我真不明白,這樣的人他非要去見一見做什麼,難不成有人真的相信他能打過西門吹雪?”
不甘被上官飛燕屢次提起蕭秋雨,獨孤方道:“我本也想去見一見的,不過被他搶了先,不過等蕭秋雨回來,想來也不會再有人去好奇了。”
上官飛燕訝異:“你是說他會對他出手?蕭公子可不像殺心那樣重的人。”
獨孤方卻悠悠道:“要是他殺了蕭秋雨,哪也沒人敢去了。”
上官飛燕怔然:“一個窮鄉僻壤……我不相信。”
柳餘恨忽然冷冷地說:“你說錯了。”
上官飛燕被他吓了一跳,不禁蹙眉:“哪裡錯了?”
等上官飛燕柔情的眼波看向他時,柳餘恨仿佛也忽然覺出自己方才太過冷硬,放緩聲音道:“第一個錯處,打得過洪濤,可見他并不是隻有運氣好。”
他又看向獨孤方:“隻不算運氣,他也未嘗能勝過蕭兄,若是蕭兄敗了,原來你就不敢去了麼?”
他最後低頭看着面前的酒杯,仿佛那上面有什麼極美麗的花紋:“江湖争鬥本來就是尋常事,既然出手見血,誰的殺心不重呢?”
獨孤方臉色漲紅,他已經聽出來對方的譏諷之意:“果然不愧是生死之交,既然如此挂念維護,我實在想不通柳兄為何還一心尋死。”
“死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人何幹。”
上官飛燕微微感到頭痛,她樂得見男人争鬥不假,可這不代表兩個男人吵起來她就喜歡上前拆解難局,她喜歡的是不費力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卻不是在這裡替兩個或者三個争風吃醋的男人解決紛争。
一局不歡而散。
夜半,獨孤方越想越氣,他當然不認為那個窮鄉僻壤的捕快能打得過他,他對上官飛燕那麼說不過是想殺一殺他的風頭。但他料定白日裡柳餘恨言辭如刀,除了替蕭秋雨出氣,還有另一個原因,正是因為忌恨他與飛燕多說話的緣故,要知道男人的忌恨心是比山火還要可怕的東西。
他翻身坐起時,客院中忽然傳來響聲,獨孤方悄悄走至窗前微微露出窗縫往外一瞧。
一個白面書生,不是蕭秋雨是誰?
原來是他回來了。
他轉身離開窗戶忽又推開門:“蕭兄,你回來得晚了,飛燕姑娘今日送了好酒來。”
“蕭秋雨”瞥他一眼,微微笑着:“那獨孤兄該替我多飲幾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