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惟看了眼低下腦袋的許知朔，扭頭問孟露夕：“周一最近還好嗎？”

周一是孟露夕女兒的小名。

“挺好的。”孟露夕配合着轉移話題，“她還認識知朔呢。我有時候會用家裡的電視看咱們的綜藝，她在旁邊不知道怎麼就記住了。昨天我跟我老公說咱們聚會的事情，提到了知朔的名字，她在旁邊拍着手喊哥哥。”

“怎麼喊的哥哥？”馮邵笑着插嘴。

“我教她這樣喊的。”孟露夕不太好意思地說，“喊叔叔總覺得有點奇怪。”

她心裡總還是會把許知朔當成小孩兒。

畢竟剛認識的時候許知朔隻有十九歲，在她眼裡就是跟小孩兒沒什麼區别。

“lucy姐，把話筒給我一下呗。”在石頭剪刀布中赢了的何津，剛點好自己想唱的歌，立即就朝孟露夕伸出手，屁股都不挪動一下。

梁九和翻了個白眼。

孟露夕将話筒遞給他：“給你慣的。”

何津笑了笑。

開始唱歌後，房間裡很快熱鬧起來。

陸長惟對于唱歌沒什麼興趣，但當下的氛圍卻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輕松。

上次他們九個人這樣聚在一起還是五年前《有話說》第三季殺青時，那時候的他們，還在滿懷期待地暢想着第四季的内容。

但比第四季先到來的卻是離别。

是身側突然空下來的位置。

陸長惟扭頭看向此時此刻坐在他身邊的許知朔，突然覺得那長長的五年反而更像一場夢。

“下一首是誰點的粵語歌？”

梁九和拿着話筒問，聲音很大。

陸長惟的注意力重新回到當下的環境中。

“何津，你點的吧。”梁九和說。

“你怎麼啥都推我頭上。”何津憤憤地湊近屏幕看了眼，發現确實是他歌單裡的，心虛地解釋，“這是咱們綜藝粉絲的歌單，都是和咱們綜藝有關的歌，肯定有人唱過。”

他的話音剛落，上一首歌曲結束，開始自動切換到這首粵語歌。

熟悉的前奏響起。

陸長惟的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

前奏很短，第一句歌詞跳出來。

“是這個歌啊！”聽了幾句熟悉歌詞，何津很快想起來，“這個歌陸哥唱過啊！”

他扭頭看向陸長惟，光線比較昏暗，他沒注意到陸長惟已經逐漸沉下來的表情：“陸哥，這個歌你要唱嗎？你不唱我唱了。”

陸長惟沒說話。

何津習以為常，拉着梁九和開始唱。

何津的嗓音很好，粉絲都說他不想回家繼承億萬家産的話可以努力出道當個偶像。

但陸長惟卻仿佛聽不見何津唱歌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變得失聲，變得空白。

明明和大家坐在一起，陸長惟卻覺得自己正一個人置身舞台，那是粉絲見面會的舞台。

舞台上很空。

他如同一片落入海洋的樹葉，等待着被吞噬。

-你說我未能定時

-令你每天歡笑一次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害怕。”

“陸長惟，我覺得一點也不快樂、自由。”

許知朔冷漠到極緻的話在腦海裡再度響起。

陸長惟好像又看到了那天在玻璃穹頂上空劃過的閃電。

轟隆隆的雷聲幾乎要摧毀一切。

“陸長惟。”

“陸長惟。”

耳邊好像又出現了另一個許知朔的聲音。

柔軟地喊着他的名字。

陸長惟一時分辨不出真假。

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左側。

是許知朔的臉。

比五年前削瘦、成熟、滄桑的一張臉，眼睛裡充滿了對他的擔憂，就連眉宇間都是關心。

這是……五年後的許知朔。

陸長惟的呼吸一沉。

潮濕陰暗的大雨驟然間消失不見。

陸長惟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許知朔的臉上，如雪崩時鋪天蓋地而至的雪流，柔軟的雪也有了殺人的力量，所到之處全部被摧毀，覆蓋。

“陸長惟。”

陸長惟看到許知朔開合的嘴唇，耳邊的聲音依舊模糊，但他從口型中判斷出許知朔在喊他的名字，問他怎麼了。

“你哪裡不舒服？”許知朔伸出手想去碰一下陸長惟，手指卻猛地被攥住。

他被突然起身的陸長惟帶着站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房間裡的其他人都看了過來。孟露夕離得最近，關心地問：“怎麼了？”

“我們出去一下。”陸長惟啞聲說。

孟露夕皺着眉看向許知朔。

許知朔對孟露夕點點頭。

手指依舊被緊緊攥着，許知朔不得不邁開很大的步子跟上陸長惟。

他們離開娛樂室，穿過走廊，走下樓梯。

許知朔不知道陸長惟要帶他去哪裡，直到陸長惟打開影音室的門，将他推了進去。

比較小又非常隔音的空間似乎讓陸長惟滿意了一些，他不再露出焦急的神色，但還是鎖住了房門，并且站在房門口。

影音室隻有沙發上的線燈亮着柔白色的光。

但房間裡的兩個人卻都沒有被照亮。

陸長惟看着離他一步遠的許知朔，依舊沉默。

“對不起。”許知朔說。

陸長惟沒有回應，目光也沒有移開。

許知朔的心裡越來越慌，好像他再不說點什麼，陸長惟就會永遠地離開他的生活。

“粉絲見面會那天，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