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朔擡眼看向陸長惟。
陸長惟看也不看他,但走的方向卻是他身後的位置。
熟悉的氣息靠近,許知朔微微繃緊了後背。
“我拍了。”攝像師喊話提醒,“三,二,一。”
話音落下,攝像師按下快門。
随着“咔嚓”一聲響起,陸長惟的手也放上了許知朔的肩膀。
許知朔毫無防備,眼睛被吓得微微瞪圓。
畫面就此定格。
“好了。”攝像師放下相機。
陸長惟收回手。
許知朔感覺自己的耳垂被輕輕蹭了一下,癢意直接順着脖頸往下竄。
他回頭看去,陸長惟已經退到了一步遠的位置。
許知朔垂了垂眼睫。
“文導,我去忙了。”攝像師打招呼。
文铮點點頭。
攝像師離開後,文铮看向許知朔,笑意吟吟:“我手上還有一部網劇,這部電影拍完就會開始籌備,過兩天我把劇本發給你看看,你要是有興趣,咱倆繼續合作啊。”
如果是别的演員聽到他這句話,早就高興得分不清南北,好的劇本和好的導演在現在的娛樂圈實在是鳳毛麟角,但對于自己的未來不清不楚的許知朔卻沒辦法立刻給出答案。
沒有得到回複,文铮也不見絲毫不悅:“你可以先看看劇本,不感興趣也沒事。”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許知朔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文铮佯裝生氣地說:“你要是跟我這麼客氣,咱這個朋友也别做了。”
許知朔道歉:“是我說錯話了。”
文铮這才又露出笑容:“快回去休息吧——這段時間在山裡拍戲挺苦的,你現在殺青了,要是想家就跟我說,我安排車送你去市裡。”
許知朔瞥了眼突然面無表情的陸長惟:“不用這麼麻煩,我和劇組一起就可以。”
“好。”文铮說。
等文铮去忙了後,許知朔走向陸長惟。
兩人并肩往房車走。
懷裡的花不小心蹭到陸長惟的胳膊,陸長惟嫌棄地說:“哪裡買的花,包得真難看。”
許知朔難得反駁:“不是買的,是春生給我做的,我覺得很好看。”
陸長惟沒想到這束花來自春生,輕咳一聲:“仔細看也沒那麼難看。”
“我很喜歡。”許知朔說。
“知道了。”陸長惟收緊了一下手指,聽見塑料袋的聲音,突然意識到自己手裡還拿着一包濕巾。擡手,陸長惟直接扔給許知朔,“拍殺青照也不知道擦擦臉,等殺青照放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劇組進了流浪漢。”
許知朔手忙腳亂地接住濕巾,但一隻手抱着花讓他很不方便用濕巾擦臉,他隻好把花遞給陸長惟:“可以幫我拿一下花嗎?”
陸長惟看了眼花,沒看接,而是越過花去拿了濕巾。
動作粗魯地抽出來一張濕巾,陸長惟像是家裡老人給小孩洗臉一般給許知朔擦了擦臉。
擦完,許知朔的耳朵都紅了,嗡聲說:“謝謝。”
陸長惟應了聲,扔掉用過的濕巾。
走到房車,等在車門口的林恩喬立即走上前對許知朔說:“殺青快樂!”
同時,遞出一個紅包:“這個紅包你一定要收,錢不多,但是圖個吉利。”
對于劇組這種“給角色死掉的演員發紅包”的不成文規矩,許知朔雖然不迷信,但入鄉随俗,很願意尊重,并且覺得很有趣。
“謝謝。”他接下紅包。
林恩喬不放心地提醒:“今天一定要花掉哦,這樣才能去掉晦氣。”
許知朔把收到的紅包放在一起:“我知道。”
坐房車回到家,許知朔找了幾個空的礦泉水瓶裝上水,将春生送給他的花放在客廳養了起來。
給每一朵花都噴灑上水,許知朔擦幹手,一轉身就看見了陸長惟,腳步猛地頓住。
陸長惟什麼話都沒說,直接甩給他一個紅包。
許知朔接住,摸到紅包的厚度傻了眼。
陸長惟扔了紅包,轉身就走。
許知朔反應過來趕緊去追,跟着陸長惟上了二樓,在陸長惟進卧室前攔住了他。
陸長惟回過頭,在許知朔開口前就料到了他會說什麼,因此,直接回答:“不想要就燒了。”
許知朔拿着紅包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茶幾上就有打火機。”陸長惟說完,不再給許知朔繼續反應的時間,進卧室關上了門。
過了有一分鐘,他聽見許知朔離開的腳步聲。
陸長惟也從門後邊離開。
房間裡的燈沒有開,陸長惟也不是很在意。
換了衣服在床上躺下,他卻沒有睡意。
離許知朔離開劇組的時間越來越快了。
每過一天,陸長惟心裡就會冒出那股無能無力的焦躁,并且現在随着許知朔的殺青變得越來越明顯。
閉上眼睛,腦海裡還都是剛才許知朔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畫面,像是被碾碎成泥的紅色花瓣。
而許知朔的狀态也不像是沒有出戲,更像是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某種噩夢裡醒不過來。
許知朔身上發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這種感覺真的讓他無比讨厭。
睜着眼到天亮。
陸長惟勉強自己睡了兩個小時。
醒來後就直接去了片場。
然後又是一個大夜戲,拍到淩晨四點。
身體素質再好的人也抗不住連續三天都隻睡三四個小時,還持續高強度的工作。
劇組在山裡的戲拍完那天晚上,陸長惟的失眠奇迹地沒有跑出來作妖,洗完澡躺床上就睡了,然後一覺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才醒。
陸長惟洗漱好來到一樓,看見林恩喬正在收拾行李,身邊還站着掉眼淚的春生和蹭人褲腿的狗。
“大清早哭什麼。”陸長惟按了按太陽穴。
春生吸了吸鼻子:“我……舍不得你們。”
“又不是死了。”陸長惟走到餐桌,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這水怎麼這麼苦,誰下藥了。”
“這是我才燒好的水。”林恩喬擡頭看了眼陸長惟,發現陸長惟的臉色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
陸長惟喝了兩口,受不了喝到嘴裡的苦味,放下杯子,看向春生:“你的知朔哥哥呢?”
春生抹了抹臉:“知朔哥哥去鎮上買菜了,他說要給我們做好吃的,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
“哦。”陸長惟看向林恩喬,“這麼急着收拾行李,誰還能把你忘這兒了。”
林恩喬說:“明天一早就走了,下午春生要帶我去山上玩,我又不想晚上收拾,就現在收拾了。”
“井思源呢?”陸長惟問。
“井哥跟知朔一起去的鎮上。”林恩喬回答。
“買個菜還要兩個人一起,又不是小學生一起上廁所。”陸長惟說,“我看幹脆配兩個保镖算了。”
林恩喬不敢接話。
雖然陸長惟平常就說話難聽,但今天好像看誰都格外不順眼。
求求許知朔趕緊回來吧。
她一個人抗壓還是不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