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終焉森林的附近都是龐大的冰川,漩渦遍布的海洋,巨大的峽谷,這些地方還有很多毒性,攻擊性極強的生物,從非正常渠道進去的可能性更小。”
“一個請君入甕的好地方,但這個地方對她來說是同樣緻命的。”
微藍臉色如霜。
“如果她死了……”元一話說一半被微藍那如猛獸一樣的眼神吓住:
“她不會死。”
“她不會死!”微藍用更重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人都是會死的,我為什麼不會死?”
曲紅纓反問祈黃,微藍當時卻搖頭,雙手交叉在腦後,自信滿滿:
“以現在的醫療手段,隊長您沒有壽終正寝以外的第二種死法。”
可現在,微藍死死握緊自己的拳頭,在心裡又重複一遍:你不會死。
另一邊,蒲星琏側頭看向身邊的江執:“抱歉江醫生,這邊走。”
江執拿着那封來自red的推薦信找到這裡,看到忙忙碌碌的蒲星琏時,内心劃過無數種感受,最終定格在果然如此。
蒲星琏倒是有些驚訝:“江……小花?”
江執點頭:“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江執,這是我的推薦信。”
蒲星琏從江執手中接過,領着江執朝心理分析辦公室而去,一路上都在介紹關于犯罪預警科的情況,江執的步伐從不确定逐漸轉化為堅定。
直到二人撞上了匆匆路過的微藍。
“這位是?”
“現在犯罪預警中心以他為主。”
這時蒲星琏剛剛得到的訊息,考慮到程鏡秋的身份,二人大概能分析出微藍的身份屬于保密級别。
江執比蒲星琏知道的更多一點,當時趙八股臉上的表情幾近崩潰,程鏡秋去做的事情絕對極度危險,剛剛微藍的表情也驗證了這一點。
可是,即便知道這些,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江執握了握自己的拳頭。
她得到了一心想得到的答案,可是卻和程鏡秋的世界構築起更大的隔膜。
她在遊戲裡無數次質疑過程鏡秋到底是不是冷血動物,無數次覺得程鏡秋吝惜于給自己一絲一毫的保護,可現在江執才徹底明白,她早已在無聲之中付出所有。
對于知道詭息世界隻是一個遊戲的程鏡秋而言,遊戲裡的生死不足言道。
遊戲外的現實世界才是屬于程鏡秋的恐怖遊戲。
很快,二人來到面積巨大的心理分析小組辦公室,辦公室内,紀景川那張睿智且溫和的臉出現在江執面前,将她的陌生感清掃一空。
“江執,看來你通過了這一次隐秘的面試。”紀景川溫和地笑着。
蒲星琏聳聳肩:“二位慢聊,我還有事。”
紀景川颔首,随後他邀請江執一起坐在沙發上。
沙發前面是一個窗台,窗台上擺放着一盆盆茶花。
紀景川以前就很喜歡茶花,經常會搬各種茶花去辦公室。
“紀老師。”江執禮貌地和紀景川打招呼,紀景川熟稔地擺擺手:“以後說不定我們就是同事了。”
江執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但是,在我們正式成為同事之前,你還欠我一份診斷報告。”
紀景川的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格外嚴肅:
“江執同學,現在,請你回答我,你的答案會決定我是否在你的轉正申請書上簽字。如果我拒絕你的加入,r的推薦信也無濟于事。”
江執有些緊張。
紀景川站在窗台前,似有若無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江執咽了咽口水:“她有強烈的自毀傾向和反社會傾向。”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面的話就流暢起來。
“反社會傾向是基于她原本的家庭環境造成的。”
紀景川不置可否地看向江執:“那自毀傾向呢?”
“在對抗原生家庭和本能的過程中,她一定經曆着超越年齡的自我意識發展,以此來抵抗扭曲的環境和家庭觀念,但這也讓程鏡秋走入了另外一個極端。”
江執的思路很清晰,但是說出這些話依然猶豫。
“書上說過,所有高度發展的自我意識,都會反對自我并且導緻自我毀滅。”*
這一刻,江執的内心清晰地感知到一種痛楚,痛楚的理由在于,即便自己知道這些,也已經無法改變過去的那一切。
“診療方法?”
“她不需要治療。”江執握緊拳頭,給出自己的答案。
即使這個答案會讓她徹底告别這個工作。
紀景川疑惑:“為什麼?”
“我說不出來,但是,我不覺得她需要治療。”江執把自己的答案重複了一遍。
紀景川看着自己的這個學生。
江執很年輕,從小順風順水,學習優秀,人際關系簡單,為人寬和,世界的黑暗和她隔着一層看不見的網,她感知不到那些東西,同理心永遠無法替代經曆。
江執見紀景川長久沒說話,猶豫着擡起頭,卻看見紀景川那雙含笑的眼睛:
“首先,我承認以普世的觀點來看,程鏡秋确實存在某種意義上的精神疾病,但是……”
紀景川看向窗外一叢盛開的白色茶花,茶花上染着些許粉紫色的斑點:
“難道不在大衆平均的區間内,就一定是患有疾病嗎?人們稱頌着變異的植物,視為珍稀,卻無法容忍超出正常數值範圍的人類,這難道不是一種新的疾病嗎?”
“科學認為基因本該是如何,可是标準卻是人為的。”
紀教授溫和地笑:
“我承認我的看法和大多數人的看法有區别,又或者說,大多數人并沒有什麼看法,他們隻是盲從,盲目地相信,盲目地服從,所以,從這個角度看,或許有心理疾病的人,是我也說不定呢?”
江執沒想到紀景川和她是同樣的想法!
“書本上能教給你的東西,那些公式化的東西,很容易學,但是人遠比書本上的東西要複雜得多。”
“江執,你想成為什麼樣的醫生呢?如果隻是按照書本上的知識來,你可以獲得金錢,名聲,甚至地位,可如果按照你來到犯罪預警小組,你會活得很痛苦。”
“我明白,但是我依然選擇這裡。”她晃動手中的推薦信:“已經有人給我做過入職培訓了。”
是的,程鏡秋所做的一切都變得清晰。
她帶着自己身臨其境地看清人性的醜惡,看到裡面閃爍的微光,看到計謀和謊言之外的救贖,教會自己什麼叫堅定不屈。
紀景川笑着伸出手:“歡迎你的到來,江醫生。”
江執用力回握住紀景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