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異姓的大哥,不僅家世顯赫,而且頗有财力的,紀府裡的關節都給他打通了。
連紀相的身邊人,都與這異姓大哥的小厮如此相熟,何況他人?
黎徜柏若想使絆子,他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想來正是家大業大,怕給野蠻親戚們瓜分了,黎徜柏才過繼到紀府來,尋求“大樹”庇佑的。
同樣是寄人籬下,這可是足足的兩種不同感受。
紀瑄想着難免自悲。不覺呆了。
手裡那束杜鵑花,花莖被他掐折大半,他都恍若未覺。
等發現時,紀瑄覺得并不是個好兆頭。不如丢在花叢裡,讓其入了土,化作花泥的營養,還值當些。
轉念一想,紀瑄還是把花帶回自己房裡。
若是他在這埋了花,踩進泥地裡,眼見着快飯點人來人往的,叫人瞧了去,說不準會說他是拿公子架子。窮人乍富,賤命乍貴,就大包大攬糟蹋起花草來。
如是考慮,紀瑄明知花活不成,他還是找來水,養在花瓶裡。他托腮,看了半晌,還是發怔,最後不由歎了口氣。
也不知歎什麼。
而後紀相派的教習老師來了,紀瑄便含笑迎出去,好好行拜師禮,認真學習了。
在相府,紀瑄是舉步維艱。
住得越久,越覺得,隻有妹妹,是真心對他好的。
紀相自不必說,嚴父,更把他當“為女兒擋劫災”的工具人。
大哥黎徜柏卻是難纏。表面溫文有禮,背地裡下絆子。他不必親自動手,他手底下那些人,就夠紀瑄喝一壺的。每每紀瑄都是吃悶虧,有時忍不得了,他說上兩句抱怨,都會傳到紀相耳朵裡去,紀相叫他到跟前“談心”。
過程中,黎徜柏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旁人抓不到他一絲錯處的。
黎徜柏依舊是傳聞中的翩翩世家公子。能文善武,脾氣溫和。
紀瑄吃了虧,明白自己仰人鼻息活着,而後就表現得很順從。
說難聽點,在戲班子裡混,混出虛僞裝腔的臉;乞讨至死,亦沒有什麼忍不了的。為了妹妹……
他猛然發現,紀筝在自己的心中有了分量。
紀筝,不再被他視為遊戲裡的人物,而有了活生生的分量。
從此,紀瑄既來之則安之。
他也明白,每次紀筝回家探親,隻陪他,對黎徜柏卻是拜見一回,盡個妹妹的禮就罷了。而後就颠颠地跑到二哥的屋子裡尋樂子。
紀瑄知道,她就是壓力大了,想逗弄他,跟逗小狗一樣,談不上什麼“喜歡”。
他們這樣私密地朝夕相處,等紀筝一走,黎徜柏就加倍使勁地作弄他,幾乎是變相的報複了。
紀瑄便有些苦中作樂。
不就是争妹妹的寵?
黎徜柏争不過他的。
誰讓黎徜柏一開始就把自己架得太高了,清風明月的,就不好走下神壇,自己把人設崩了。
戲班子裡讨生活的經曆,早讓紀瑄看清了,紀筝是要強的女子,隻喜歡被她壓一頭的男子。因而紀瑄就極盡地在她面前表現柔弱、弱勢、無助,就愈發地讨紀筝的歡心,又能膈應黎徜柏。
紀筝在三清觀的時候多,回相府的時候少,隻圖個快活,并沒有去深究。
深究紀瑄與她這分契合,是有投她所好的意味,亦摻雜了幾分假意。
“噗,你這二哥,還真是戲子無情啊。嘶,好痛……”
随着眼睛上覆蓋的手一松脫,紀筝下意識睜眼,卻見身後的廖子明,已經支撐不住,倒退幾步,摸索着障礙物,終究因看東西不平衡而倒地。
廖子明那番譏嘲,也隻是強撐着一口氣。
紀筝看到一半,心懸在半空,正是不上不下,“這些,我大都記得。”倒是黎徜柏為難紀瑄這事兒,大哥二哥不和,她确實不知。他們三兒每次一道,明明看着兩位哥哥十分和睦,好似性子不搭邊,井水不犯河水,哪知道私底下還有這樣的關竅?
想來,男子之間鬥争,比女子更甚,隻是他們會裝。
紀筝分神的功夫,廖子明自挖一目,已痛昏過去。
紀筝少不得呼喚宮中的自己人,幫廖子明先包紮好傷口。又替他用了大量的止血符,用炁替他穩住經脈,他才漸漸地醒轉過來。
等紀筝攙扶廖子明回到紀瑄所在處,繼續要看前事。淑妃那邊又派了秋月來,急得滿頭冒汗,“娘娘腹痛不已,瞧着要發動了。江娘子,可否去護衛左右?”
紀筝心裡滿是看真相,早把這事撂到一邊,随意道:“我去去就來。”
少不得她與廖子明加快腳步,重新到紀瑄跟前,廖子明将手覆上紀筝的眼睛。
許是中途中斷過,紀瑄的前塵往事,也挑了一大段瑣碎平常。
徑直走到他記憶深刻處。
少年紀瑄:“你是穿來的?”
小坤道:“你也是穿來的?”
少年紀瑄:“對啊,古裝網遊,我和網友開黑就進來了。”
紀筝皺眉,下意識反駁:“網遊?這裡不是純純古代嗎?或者……穿書什麼的?”穿書什麼的,還可信點呢。什麼一朝重生,頭上多了七個哥哥,推送小廣告不都這麼寫嗎?
紀筝看到這,已經有些緊張,果不其然,廖子明詢問她,“你們這穿來穿去的,網遊,都說的什麼?”
紀筝緩緩搖頭,什麼都不說。示意繼續往下看。
記憶中,紀瑄和紀筝彼此驚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