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大吃一驚。
人的外貌可以遮擋,聲音可以改變,但骨頭形狀卻難改。
她幼年調皮,曾撲蝴蝶摔斷了腕骨,重新長出來的,與旁人不同。
她兩個哥哥都是聰明人,自己一點都不敢疏忽了去!
紀筝強掙出來,反退幾步,假裝惱怒來掩飾慌亂。
“将軍,我求助于您,您何故輕薄?”
黎徜柏怔在那裡,久久未言語。
隻那隻觸碰過紀筝腕骨的手,懸在半空中,食指與拇指相互摩挲,緩慢反複的……
良久,紀筝才聽見他有點發啞的嗓音。
“抱歉。江姑娘小時候受過傷嗎?”
紀筝立刻道:“摔斷過手骨。”
與其遮掩,不如實話實說。
黎徜柏挑高尾音,“恰恰折了手腕?”
“正是。”
黎徜柏深呼吸幾口。又不說話了。
紀筝戲碼演到一半,巴不得趕緊把這事揭過去,忙道:“将軍,你真沒聽到什麼聲音嗎?”
黎徜柏似是冷靜了,眼裡不再有恍惚的神态,而重回為溫吞的一點涼薄。
“沒有。”黎徜柏反問,“倒是江姑娘,白天晚上來了兩趟,莫不是有事相求?”
紀筝假裝沒聽出趕客意味,“将軍,我真聽見有慘叫聲,大半夜的,心裡害怕。就跑到這來了。”
黎徜柏瞧了她幾眼,眼裡漾出點笑意。
“害怕就上我這?江姑娘,不如搬到我這來?”
“那敢情好。”紀筝接話接得那叫一個果斷。她順水推舟,也見好就收,“叨擾幾日,我自回鹧鸪院去。”
還捧他,“将軍馳騁沙場,見過的世面多,殺氣重。可鎮住邪煞。”
黎徜柏沒說應不應。反而朝門口走去。
紀筝一陣失落,想是不成了。
不料黎徜柏背身回來,揚手拍了拍她的肩,“就你這膽子,宜珠還贊你能捉僵屍?你愛待就待吧,住我那頭的碧紗櫥。”
紀筝愣住,他答應了!
宜珠是黃夫人的閨名。
好家夥,這人把自己調查了個透。沒少向黃夫人打聽自己吧。那靜河鎮肯定瞞不住。好在小埋、邱老頭都護着她,再不濟還有個鬼魂太素可做手腳,并不擔心他們能查出什麼。查出了也對不上。
他們能查到在墓地裡守屍的那個燒傷毀容的女人,對不上她如今完好如初的身體和臉。
這是她僞裝的籌碼。
紀筝臉色嚴肅,待要說什麼,黎徜柏自顧自提了武器架上的長|槍去了。他這麼大宅院,卧房都不止一處,不過這裡住幾日,那裡待幾時,常常夤夜都去院子裡練武。
徒留紀筝愣了一時,在書房中檢索一會,沒查出有什麼異常。
她一陣懊惱,白日實在隻觀得片刻,又滿目是招魂幡,記得的細節并不多。
隻她在查看書房牆上挂的那把劍時,有了發現。
牆面後,并沒有顔色的深淺不同。
說明,這把劍是新挂的。
紀筝一喜,沿着這突破口,将書房牆面都檢索一遍。
果然不錯。
丹房變書房。
是後天而作。牆面上所有挂飾,顔色都同旁邊一樣,并沒有淺上幾分,都是新挂。
這裡本就是丹房,隻白日裡現形,黎徜柏為了保險,整個挪了位置,重新僞造成的書房。
縱是确認如此,紀筝仍心有戚戚。
要讓人不知不覺挪走大鼎招魂幡,也是樁麻煩活。黎徜柏這麼快就遣人做完了?其中肯定有那同行道士的手筆……
真是難纏。
不過,不管是誰困住了師弟的一魂三魄,還敢讓師弟魂魄發出那樣痛苦的慘叫。她絕對不會放過!
她怕黎徜柏去而複返,趕忙将東西恢複原狀,一絲不差,方提燈往鹧鸪院趕回。
崔驚樾必定還在等她,不肯睡覺。她得回去解釋一番。
紀筝未發覺,自己背後不遠處。
兩個模糊的影子現形。
“将軍,為何對她如此寬容?她險些擅闖丹房,不如殺了幹淨。”
“你不覺得……她就是……沖着魂魄來的嗎?”
“許是同門,過于好奇了。”
“不,她發現丹房前後,表現太過迥異。”
從對他避之不及,到不惜挺身要接近他,擺出以身飼虎的架勢。
皆為了……那鼎中小王爺的魂魄。
崔驚樾。
除了她,還會有誰這麼在乎自己的師弟嗎?
會是你嗎?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