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謹慎,讓崔驚樾又對那頭顱打了幾道符。确保死透,不會詐屍,這才上前詳看。
他的眼睛已經完全不是人類的眼睛了。
眼球是藍色的,血紅色的豎線布滿了他的整個眼白。
隔着一層護身咒的保護,紀筝翻開邪術師的眼皮。
下眼球上有黑點。
他中了反噬符和反噬咒。
紀筝又走過去看邪術師的身體。不由捏緊鼻子。
青色的衣衫,血腥味和惡臭味撲面而來。
他的屍體腐爛得太快了。
紀筝和崔驚樾趕過來,最多半柱香的功夫,可邪術師的身體已經像腐爛了好幾個月。
屍體上環繞着綠大頭蒼蠅,蛆蟲在他鼻孔裡鑽入鑽出。
這就是……詭術用多了的下場吧。
行詭之事,必将死歸于詭異肮髒物。
永遠不可能幹幹淨淨、歸于塵土。
“這是……眼睛?”
紀筝和崔驚樾一起發現了他脖子處的奇詭刺青。
崔驚樾見紀筝那皺眉憋氣的難受樣,主動道:“小師姐,我來吧。”
崔驚樾忍着惡心,從房間裡找到塊布,厚厚疊了好幾層,才隔着厚布去掀開邪術師的衣服。
從皮膚來看,這個邪術師還很年輕。
但灰棕色的皮膚,脖子以下沒有一塊是無瑕的。
他渾身都刺滿了符文。
一層套一層,半圈蓋半圈,輔以十八修羅惡鬼,所有的邪惡肮髒,最後順着他的血管彙聚于一處。
仿佛全身的大型惡鬼,都隻為這一處,甘願獻祭,奉上血肉與信仰——
胸骨上窩。
也就是鎖骨中間凹陷的地方。
那裡刻着一雙閉上的眼睛。
眼皮是詭異的灰綠色。
但看久了令人不舒服。
紀筝總覺得,那眼睛是活的。灰綠色的眼皮下,有一條條的血管在跳動。
她别開眼,順道提醒崔驚樾,“别盯着那眼睛看。”
崔驚樾很聽話,想想小師姐,就成功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這當是南洋派的标記。還有詭術殘留。”崔驚樾道,“普通人看了,或許會瘋。”
這屍體必然是要處理妥善的了。
否則怕是會害了一整個百花樓。
南陽派的徽記,可以通過普通人的惡念來傳播。
崔驚樾翻找間,從邪術師的衣袖中滑出來幾個手指長短的長頸瓶。
瓶子半透明,裡面能看見流動的黃色液體。
“好像是油。看不出是拿什麼做的。”
崔驚樾舉着幾個瓶子,“以前聽祝由科師姐說過。這些邪術師花樣很多。她們搜捕回來的邪術師身上,就有一種很特别的油。邪術師賣給普通人,普通人隻要塗在嘴唇上,假作唇脂,就可以吸引心愛之人親吻自己。而一旦親上,那人必定會愛上自己,不可自拔。直到萬劫不複。”
崔驚樾回憶着以前在禦鬼宗的見聞。
良久,他沒聽見紀筝的回複。
“小師姐?唔。”
他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紀筝捂住他的嘴,押着他往後退。
腳步很慢很輕,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崔驚樾分辨出紀筝的口型:“有人來了。”
紀筝是道宗出身。
對炁的感應力,要比禦鬼宗出身的崔驚樾靈敏,算是各有所長。
兩人一齊退到五鬥櫥櫃和牆壁的縫隙間。
紀筝用出一張隐身符。其中符力立刻罩住他二人。
這是他們畫出的唯一一張隐身符。
隐身符難畫,稍有雜念就成形不成符。
縱使成符,使用條件也很複雜。
必須找角落、顔色比較單一的位置。
躲在其中,人就再也不能亂動。
否則,不攻自破,就會現形。
紀筝思考過,隐身符不是隐身。
大約隻是改變光的走向,給來人造成視覺上的錯覺,以為這邊沒有人,隻有五鬥櫥和牆壁。
兩人屏住呼吸,一動都不敢動。
此處狹小,不得不擠在一起,幾乎是前胸貼後背。
崔驚樾的胸口,心撲通撲通的頻率,逐漸加快。
紀筝全神貫注,注意力都在門口。
她以為崔驚樾太緊張了。
安撫地捏了捏崔驚樾的手。
卻換來崔驚樾更快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
紀筝隔着衣服都能感覺到他起伏的胸膛。還有呼出的熱氣。
她回頭,毫不掩飾嫌棄,比口型,“那伽。”
耳房内不曾點燈。
隻有昏暗的月光從窗口打入,她并未看清,崔驚樾漲紅了的臉。
隻知道,下一刻,她捏過的手,重新回捏了她。
冰涼而沉穩。
紀筝知道,是那伽。他應該比崔小花冷靜很多。
但出乎預料。
那顫動的心跳如舊,似乎沒好到哪裡去。
他甚至掰開她的手心,一筆一畫寫。
【我比他乖】
放心。
紀筝來不及再作安排,一股強烈的邪炁,如騰雲駕霧般,直射而來。
紀筝死死抓住那伽的手,克服本能的躲閃沖動,站定未動。維持住隐身符的效果。
一團黑雲團打進屋内。
這是那人在探路。
确認無人,那人才會進來。
黑炁過後,一聲哀号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