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到采訪地點,黎遇發來的相關資料還在不停轉圈。
林錦舒無奈地放下手機。
算了,管他是誰,不外乎5W法,問清who、when、where 、why、what即可。
N市的鐵路博物館裡新開了書店,拉來一位明星助陣,原本是她的同事兼好友黎遇的任務,誰知采訪當日黎遇突然發燒,一個電話她趕來救場。
白色拱形入口外,攝像記者吳沖已經在等她。
林錦舒加快腳步,“不好意思,臨時接到這個活,又塞車。”
吳沖連說沒事,兩人一起向書店走去。
推門進去,是一條長走廊,走廊左側擺一溜文創産品,旁邊挨着收銀台,右側彩色玻璃的落地屏風一字排開,像童話世界,又像古老教堂。
透過屏風,她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身影,修長的腿,寬闊的肩,線條淩厲的下巴……
隻一眼,就是令人見之難忘的絕佳身材。
采訪對象比他們早到,這絕對是不合采訪禮儀的。
林錦舒加快腳步,轉過屏風就先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我是‘愛N城’的記者林錦舒。”
“你好,林記者。”
對方的聲音,清亮柔和,讓人心生好感,有一見如故之感。
待她擡起頭,看清對方的臉時,她的笑容僵在嘴角。
“我是祁越淵。”
怎麼會是他?
林錦舒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對方的手已經伸到她面前。
林錦舒隻能硬着頭皮,伸出手去。
兩人的手隻輕輕一觸,她就像被燙到一樣,迅速收回。
身後的吳沖已經架起三腳架,把收音器塞到她手裡,用眼神示意她快點開始采訪。
小小一塊收音器,此刻好似有千斤重。
林錦舒定了定神,走到他面前。
“祁先生,為了保證采訪質量,我先給您戴上收音器。”
對方點點頭。
她将視線集中在眼前的藍色衣領上,控制着眼角餘光,确保不和他的眼神有一絲交集。
誰知手抖了又抖,硬是夾不住。
第三次失敗,正想轉頭叫吳沖來幫忙,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條件反射擡頭,撞進他漆黑如墨的眼中。
“好久不見,錦寶。”
他叫她的小名,言辭親昵,笑容卻帶一絲嘲諷。
林錦舒當即就要抽回手,可是他的手在暗暗用力,她動彈不得分毫。
就這樣,他握着她的手,按開那隻收音器背面的夾子,夾到了他的衣領上。
薄薄的襯衣下,是他緊實的胸膛,手指與修長脖頸的距離,不過咫尺。
動作這般親密,盯住她的目光卻又冷又利。
隻刺得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這動作一結束,她的手便迫不及待脫離他的。
坐到沙發上,她額上已沁出薄汗。
反觀祁越淵,身姿舒展,姿态從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錦舒壓下萬千思緒,清了清嗓音,開始提問。
一旦進入工作狀态,她就會暫時忘我,沉浸在與采訪對象的互動中。
這次也不例外,聊完最後一個話題,吳沖收起機器。
“可以了,錦姐。”
林錦舒說聲好,起身跟祁越淵告别。
彎腰說“多謝您接受采訪,再見”,不等他回答就轉身離開。
她已迫不及待逃離此處。
兩道鋒利目光盯住她的背,一直追着她走出玻璃門。
“錦姐,我還有個機器人大賽的拍攝,先走了。”
吳沖扛起三角架匆匆離開,林錦舒緊走兩步出了院門,來到大街上。
仍覺得不放心,穿過馬路,又走了一段路,這才停下來。
拍拍胸口,長出一口氣。
到底是年少輕狂,做過錯事,面對舊人,難免心虛。
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祁越淵這個人,可是今天戲劇性的重逢,她才意識到,很多記憶鮮活如初,曆曆在目。
那年,她大二,父親的事業正如日中天,她還是一朵不谙人間疾苦的富貴花。
自小暗戀的鄰家哥哥談了女朋友,卻不是她,大哭一場後,她決心給自己雇一位24孝男友,來維持可憐的自尊。
做給同學看,做給爸媽看,做給她心心念念的鄰家哥哥看。
驕傲如她,不肯承認自己的初戀夭折,一定要談一場百分百完美的戀愛,向全天下宣告自己的幸福。
祁越淵,就是那個被她選中的男友。
她還記得那個午後,她在打水必經的走廊上找到他。
當時是初夏,走廊上爬滿了盛開的紫藤花,在晚風中輕輕晃動。
她直截了當地說,“祁越淵,我雇你做我男朋友,行不行?”
她一向有話直說,不懂掩飾,穿着簡單白T恤的祁越淵,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子。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走開。
她追上他。
“一個月2萬,為期一年,怎麼樣?”
祁越淵繼續往前走。
可是他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最後慢慢停住。
他轉過身,目光沉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