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璧睫毛驟然顫動,耳廓瞬間宛若火燒雲一般。她伸手推他,卻被後背的手大力壓住。
“嘶”忽被壓到撞傷,她一聲低吟。
下午甩脫嚴霁淩的那道力有些大,害得自己撞上了基地的大鐵門,撞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平息下來了,反倒一陣陣的刺疼,大約是青了。
察覺她的異樣,陸明影偏身扶住她,“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撞傷在後背,她下意識隐瞞。
“沒有你叫什麼。”
“想叫就叫,你管的着?”
确定對方的流氓屬性,她索性連“您”都不叫了,直呼“你”。好像一道不那麼尊重的稱呼能讓她微微洩憤。
陸明影察覺她的變化,反倒起了興味,拉過人一隻手捏在自己掌中把玩:“你家裡都叫你什麼?”
“就叫大名。”
“真的?”
“真的。”
陸明影低聲笑了,小姑娘夠不講理的。明明是自己惹火,他順了她的意思,她反倒不與他好好說話。
“那好,我給你取個小名好不好,就叫檀檀。”他說。
孟禾璧又瞪過來,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明晃晃的寫着“你怎麼知道”。
陸明影笑而不語,隻伸手順着她披肩的長發,一下又一下:“揮鞭再騁堂堂貌,敲鐙重誇檀檀身[1]。願你做個聰慧的才女,也能舒坦閑适,輕松幸福。好嗎?”
齊陽彙報給他的信息不少,親友關系,戀愛關系,工作關系,自然也包括她的小名。意料之中的,她的生活簡單如一張白紙,是無數中國式家庭中最樸素簡單的一筆。
可他偏偏被這一筆絆了神,甚至想在她不知來源的乳名上,疊一層屬于他的意義。
也是荒唐。
後頸被人溫柔撫摸着,孟禾璧乍一聽,心中猶如翻湧的江濤,難述緣由。
陸先生講這話時頗有長輩賜名的味道,好似她是他的孩子,願她程鵬萬裡,也願她閑散一生。
孟禾璧莫名想起,自己曾問孟元清自己的小名為什麼叫“檀檀”,孟元清說,他幼年讀書時總去家旁邊的一間佛寺借光,檀香聞習慣了,對這個味道十分敏感,所以生下長女後,便給她取了個小名,叫檀檀。
在孟元清的口中,她的小名并沒有任何厚重的意義和來源,隻是父親懷念多年的一種味道,更遑論寄予與期望...
車輛一直在行徑中,目的地為一間頂奢酒店,陸先生的目的亦十分明朗,可孟禾璧心中還是冒出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想——
她猶猶豫豫,還是緊張的問出口:“您是不是想要我當你小孩。”
不然為何總對她多有愛惜。
然而陸先生面容不變,隻笑意淡了幾分,目不斜視:“我想讓你生我的小孩。”
孟禾璧瞬間縮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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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将車開到酒店。這家酒店孟禾璧見過,就在新區CBD附近,對面就是陸明影辦公的世鋒大廈。
從地下車庫進去,一下車便有人給陸明影送來房卡。
陸明影接過:“辛苦了,你下班吧。”然後牽着人上樓。
孟禾璧每走一步,心跳的速度就加快兩個節拍,直到站在酒店房間門口,她死死拉住陸明影的手,終于投降:“陸先生,我想回家。”
不論在基地門外她有多豁得出去,多不管不顧,現在也隻剩下一個未經情事的、二十三歲小姑娘的害怕和緊張。
陸明影将她的恐懼收在眼中,卻一言不發的拉着人進去。
門關上,房卡插/入卡槽,黑蒙蒙的房間驟然亮起,中央空調、冰箱、鞋襪除味機開始運作,發出歡迎入住的邀請。
“現在怕了,早逞什麼能?”
因為是中外合資酒店,裡面的裝修風格是中西結合,陸明影将人安置在一張實木軟底織花榻上,自顧自的脫了西裝外套,丢在她身邊。
“那時候昏頭了,陸先生。”孟禾璧腿上驟然蓋上他外套一角,好似他的氣息都粘了上來,緊張說。
“真要睡就清醒了?”他一邊解袖扣,一邊笑着問她。有種飽餐一頓前的矜持拿捏。
一對卡地亞藍氣球袖扣被他擱在床頭櫃上,發出輕微細密的“铛”聲,暗示意味十足。孟禾璧咬咬牙,見他這幅樣子,便笃信自己逃不過,索性也不再求他。
她不停的給自己心理暗示,不就是睡一覺,這有什麼的,反正陸先生皮相上佳,她也不吃虧。
房間中彌漫着佛手柑的清香,松人心神。陸明影則始終笑意不變的望着她,然後認真的洗了手,挽起袖口,拿出劉大夫給她開的軟膏。
“可能有些疼,你得忍一下。”他手裡拿着一塊毛巾,将酒店送來的冰袋包住,語焉不詳的逗她。
這是要先給自己上藥?孟禾璧怔怔的看着他走過來。
冰袋敷上臉的瞬間,她因為溫度的刺激縮了下脖子。嚴霁淩的這巴掌力道極大,像是抽了全身的力來打她似的,紅腫不堪,陸明影上藥時難免更輕些。
陸明影歎氣:“打你怎麼不躲?這麼聰明一個人,竟還直直往上撞。”
略帶責備的關心。孟禾璧懵了一下,緊接着低頭:“躲有什麼用,這巴掌本就是要挨的。”
她說了大逆不道的話,母親必然會打自己。
“一堆歪理。”陸明影語氣無奈的将藥擰開,細細塗在自己手上,等捂熱了再前去挨她的臉,給她揉上去。
陸明影從沒有給别人上過藥,力道拿捏的不準,隻好過分小心。可孟禾璧還是疼的呲了一下牙,秀氣的眉毛委屈皺起,下意識抱怨,“這不是歪理,是真理。”
陸明影被她逗笑,繼續擠了藥在掌心:“好好,你講的都對。真理小姐。還疼嗎?要不要吹吹。”
他們同向坐在榻上,陸明影一手控着她的後頸,一手給她左側的臉頰上藥,她已被圈入對方的領地。
這怎麼好讓他吹的?
“不要。”她默默扭頭,隻露出一半火紅的耳朵。
她有時候總會受用于陸先生身上的包容妥帖的年上氣息,總要萬分小心,才不會淪入他的溫柔圈套。
手中的皮膚太過酥軟,他心猿意馬的揉着,最終止步于她紅腫的臉頰。
算了,總不好趁受傷欺負她。
陸明影說:“好,不疼就不吹。”
正好牆上的歐式挂鐘報時,铛铛敲了七下,陸明影不再揉下去,收了手,給她叫了餐,自己拿起西裝外套,打算走人。
“您不住?”孟禾璧見他要走,臉上的意外藏不住。轉念一想自己這樣似乎略顯急迫,頃刻繃了嘴不講話了。
陸明影凝視她片刻,最後摸着她的頭:“我不睡糊塗覺。”
“什麼?”
孟禾璧似懂非懂,覺得陸先生年紀比她長,想的事情比她多,說的話讓她也聽不懂。什麼叫糊塗覺,男歡女愛的,無非是一種愉悅。她都不覺得糊塗,他怎麼就先覺得糊塗了?
她仰着臉,一雙眸子清冷冷的看着他,酒店房間的暖黃頂燈從頭頂照下來,将她的眸色襯的自有一番水波蕩漾。
他喉結滾動幾息,最後将伸手掌住她的後頸,往前微微一按,粉嫩的唇就在他一低頭就能碰到的位置,他傾身,忍不住想去碰。
眼前投下陰影,雪松與檀香混合的味道讓人心悸,孟禾璧下意識偏開頭,兩隻手用了些力抵在他胸前。